日子如同湄南河的河水,在不经意的训练、汗水、偶尔的插曲和达纳蓬定期送达的物资中,悄然流淌。转眼间,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不同于往日的气氛——烛火节(Loi Krathong)即将到来。
这是一个充满浪漫与祈愿的节日,人们会在夜晚将装饰精美的水灯(Krathong)放入河中,表达对水神的敬意,也寄托对过去的释怀与对未来的美好期盼。即使是在贫民窟,节日的氛围也冲淡了平日的艰辛,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轻松和期待。
这天训练结束,普拉维特老师罕见地没有立刻躺回他的“宝座”,而是揣着他那个鼓鼓囊囊、边缘磨损严重的旧钱包,慢悠悠地踱到院子中央。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一些,可惜圆滚滚的肚子和惺忪的睡眼让效果大打折扣。
“咳,明天就是烛火节了。”他瓮声瓮气地开口,目光扫过面前站着的四个弟子——伤势已好了七八成的威罗,一脸冷峻的他汶,眼神亮晶晶充满期待的巴差,还有踮着脚、伸着脖子努力听讲的金毛塔纳贡。
“我们这庙小,”普拉维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语气带着点自嘲,又有点不易察觉的骄傲,“但规矩不能废。一人一点,自己去买点喜欢的,或者……去做个水灯。”他说着,从钱包里小心翼翼地数出几张皱巴巴但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币,挨个递到他们手里。
钱不多,但对于平日里几乎身无分文的孩子们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威罗接过钱,温和地笑了笑:“谢谢老师。”他打算去买些结实点的线,修补一下用了很久的拳套。
塔纳贡拿到钱,兴奋得小脸通红,原地蹦跶了两下,已经开始盘算着是买糖果还是买那个他盯了很久的、会发光的小风车。
他汶看着手里的纸币,眉头微蹙,似乎对这笔“意外之财”不知该如何处置。他的世界很简单,除了训练、变强和巴差,其他需求都近乎于无。
巴差则小心翼翼地将钱握在手心,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早就想好了要用这笔钱做什么——他要去市集上,换一套传统的泰式服装。他见过别人穿,优雅又漂亮,他想在烛火节那天,穿上给哥哥看。
第二天下午,节日的氛围愈发浓厚。普拉维特大手一挥,宣布下午休训。威罗带着迫不及待的塔纳贡先去市集置办行头。他汶本来对逛街毫无兴趣,但巴差软磨硬泡,拉着他一起出了门。
市集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小贩的吆喝声、食物的香气、五彩斑斓的节日装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鲜活的生活画卷。巴差目标明确,直奔一家挂着传统服饰的摊位。他汶则像一尊沉默的门神,抱着手臂,靠在摊位不远处的一根柱子旁等待,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将一切潜在的危险(包括过于热情的小贩和好奇张望的路人)隔绝在外。
没过多久,威罗和塔纳贡先回来了。威罗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巴叻泰”(barami thai),这是一种现代改良的传统男装,立领盘扣上衣搭配同色系长裤,面料普通,但剪裁合身,衬得他愈发挺拔温润,像一株雨后青竹。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简单却精致的水灯,是用香蕉叶和鲜花手工制作的。
塔纳贡则像只花里胡哨的小孔雀。他穿了一件色彩鲜艳的“乍卡帕”(chut thai prakarn)童装,上衣是明亮的黄色,绣着红色的传统纹样,下身是一条宝蓝色的灯笼裤。他还用零花钱买了一个小小的、缀满铃铛的腰链,一走起路来就叮当作响,配上他那头天然卷的金发和兴奋得红扑扑的小脸,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汶哥哥!巴差哥哥呢?你看我的新衣服!”塔纳贡炫耀般地在他汶面前转了个圈,铃铛叮叮咚咚响成一片。
他汶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巴差进去的那个摊位帘子上。
塔纳贡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玩着腰链上的铃铛,又凑到威罗身边,叽叽喳喳地问着关于放水灯的各种问题。
就在这时,摊位那厚重的布帘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掀开。
先探出来的是一截纤细的脚踝,然后,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刹那间,仿佛周围所有的喧嚣和色彩都瞬间褪去,聚焦于一点。
他汶原本慵懒靠着柱子的身体猛地绷直,抱着的手臂也不自觉地放了下来,那双总是冷冽如寒潭的黑眸,骤然收缩,里面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惊艳与……一瞬间的茫然失措。
巴差站在摊位前,微微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他选择的是一套标准的“乍卡帕”男装,但穿在他身上,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效果。上衣是纯净的象牙白色,丝质面料(虽然是廉价的仿丝)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立领紧扣,勾勒出他优美的颈部线条。衣服是偏修身的剪裁,恰到好处地贴合着他清瘦却已初具少年轮廓的身躯,肩线、腰线一览无余。下身是一条同色的“帕弄”(phanung),这是一种传统的泰式裹裙,布料从腰间缠绕而下,形成优雅的褶皱,长及脚踝,行动间,裙摆微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飘逸与禁欲感。
他平时总是被汗水浸湿、沾着尘土的柔软黑发,此刻清爽地垂在额前,更衬得他那张脸精致得不可思议。琥珀色的眼眸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如同最上等的琉璃,清澈见底,又带着一丝少年的羞涩。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他像是一尊突然降临人间的、不染尘埃的白瓷神像,又像是从古老壁画中走出的、矜贵而忧郁的王室少年。与这嘈杂市集、与他平日训练时狠厉矫健的模样,形成了巨大的、令人心脏骤停的反差。
威罗也看得怔住了,随即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温和地笑道:“巴差,很适合你。”
塔纳贡更是张大了嘴巴,发出“哇”的一声惊叹,都忘了摇他的小铃铛。
而他汶……
他汶只觉得喉咙发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他的胸腔,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血液似乎瞬间涌上了头顶,让他耳根滚烫,思维有瞬间的空白。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巴差。
美丽,洁净,优雅……像一件他拼尽全力也无法触碰、更无法拥有的、陈列在玻璃橱窗里的绝世珍宝。一种强烈的、混合着极致占有欲和莫名恐慌的情绪,如同火山喷发般在他胸腔里炸开。
巴差抬起头,看向他汶,眼神里带着一丝忐忑和期待:“哥哥……好看吗?”
他汶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猛地别开脸,避开了巴差那纯净得让他心慌的目光,耳根的红晕却迅速蔓延到了脖颈。
下一秒,在所有人(包括巴差)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汶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猛地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带着一种罕见的狼狈和急切,一头扎进了巴差刚才出来的那个摊位里,只留下一句硬邦邦的、被布帘阻隔得有些模糊的话飘散在空气中:
“……等着!我也去换!”
摊主是个笑眯眯的阿婆,看到他汶这副杀气腾腾(其实是慌不择路)闯进来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汶根本无暇解释,目光在挂着的衣物中快速扫过,随手抓起一套看起来最顺眼(其实是和巴差那套颜色最相近)的深蓝色传统男装,塞给阿婆钱,然后就钻进了更衣间。
外面,威罗看着那晃动的布帘,忍不住低笑出声,摇了摇头。塔纳贡则是一脸茫然,扯了扯威罗的衣角:“威罗哥哥,他汶哥哥怎么了?他好像……摔了一跤?”
巴差站在原地,看着他汶消失的方向,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却带着蜜糖般甜意的弧度。哥哥他……是觉得自己穿这身好看吗?所以,也想去换一身?
没过多久,布帘再次被掀开。
他汶走了出来。
他换上的是一套深靛蓝色的“巴叻泰”,颜色沉静如深夜的海。与威罗那套的温润不同,同样款式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硬是被他挺拔的身姿和冷峻的气质,穿出了几分凌厉与锋芒。紧实的肌肉线条在合体的衣物下若隐若现,仿佛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的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刚才匆忙间没整理好,但这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不羁的野性。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紧绷,眼神也刻意保持着平时的冷硬,但微微泛红的耳廓和不太敢直视巴差的目光,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走到巴差面前,沉默地站着,像一棵突然扎根的树。
巴差仰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由衷地赞叹:“哥哥穿这个,很好看。”
他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飞快地掠过巴差全身,然后又迅速垂下,闷闷地“嗯”了一声。他伸出手,不是去牵,而是有些强硬地,用自己的手指,勾住了巴差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缠住。
“走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拉着巴差就要离开这个让他心率失常的地方。
塔纳贡见状,立刻喊道:“巴差哥哥!我们一起……”
“不行!”他汶头也没回,斩钉截铁地拒绝,拉着巴差的手更紧了些,仿佛在宣告所有权,“你跟着威罗。”
塔纳贡委屈地瘪瘪嘴,看向威罗。威罗笑着揉了揉他的金毛脑袋:“好了,我们一起去买水灯,让他们自己去吧。”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深蓝与纯白,一刚一柔,一个紧绷一个温顺,手指却紧紧交缠在一起,汇入节日前熙攘的人流中。他汶用他笨拙而强硬的方式,回应着那份让他心慌意乱的美丽,并将这份美丽,牢牢地圈定在自己的守护范围之内。
烛火节的夜晚尚未真正降临,但有些火花,早已在少年心底,悄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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