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作监的旧档库藏在皇宫西侧的偏僻院落里，朱漆大门早已斑驳，门楣上的“文渊阁”匾额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管事太监领着苏云琅和石萋萋走到门口，脸上带着敷衍的笑容：“苏姑娘，这里就是旧档库了。太后有令，只许你查阅与你母亲苏赵氏相关的档案，且必须在杂家监督下进行，不得逾矩。”
苏云琅点头应道：“有劳公公。”
推开大门，一股混杂着霉味、灰尘和纸张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内杂草丛生，几株枯树歪斜地立着，显得破败而荒凉。正房便是档案库房，里面排列着一排排高大的木质书架，书架上堆满了泛黄的卷宗，有些甚至已经粘连在一起，显然许久未曾有人翻阅。
“这里的档案都是按年份和部门分类的，苏赵氏是十年前在将作监任职，相关档案应该在那边第三排书架。”管事太监指了指库房深处，语气不耐烦地说，“杂家就在门口等着，苏姑娘尽快查阅，天黑前必须离开。”
“多谢公公。”苏云琅谢过管事太监，拉着石萋萋快步走向第三排书架。
书架很高，几乎顶到屋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卷宗。苏云琅踮起脚尖，仔细查找标注着“将作监·十年前”的卷宗。石萋萋则在一旁帮忙，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本卷宗，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云琅，你看这本是不是？”石萋萋抽出一本封面写着“将作监·光绪十年·匠人名录及差事记录”的卷宗，递给苏云琅。
苏云琅接过卷宗，心中一阵激动。她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记录着十年前将作监所有匠人的姓名、籍贯、差事分配等信息。她快速翻阅，很快找到了母亲苏赵氏的名字。
“找到了！”苏云琅轻声说道。卷宗上记载：苏赵氏，籍贯青州，匠籍，擅长琉璃烧制与机关设计，光绪十年三月入职将作监，分配至琉璃坊，负责宫廷琉璃器皿烧制；同年六月，调往“黑石项目组”，负责特殊琉璃部件研发；同年九月，因窑房失火去世。
“黑石项目组？”苏云琅心中一动，这应该就是母亲参与的黑石山矿场器械研发项目。但卷宗上关于“黑石项目组”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并未提及具体研发内容、参与人员等关键信息。
她继续翻阅卷宗，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然而，接下来的几页卷宗却有明显的撕扯痕迹，原本应该记录“黑石项目组”详细信息的地方，只剩下残缺的纸页，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有人故意销毁了证据！”石萋萋看着残缺的卷宗，咬牙道。
苏云琅点点头，心中早已料到。母亲的死绝非意外，“黑石项目组”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而这秘密足以让娄党不惜销毁档案，杀人灭口。
她没有放弃，继续在书架上查找。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她和石萋萋翻阅了数十本相关卷宗，却再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黑石项目组”和母亲的有效信息。大部分卷宗要么记载简略，要么关键部分被销毁或篡改。
“怎么办，云琅？”石萋萋有些泄气，“所有有用的信息都被毁掉了。”
苏云琅眉头紧锁，心中思索着。既然档案被销毁，说明娄党非常忌惮有人查到真相。但他们越是忌惮，就越说明“黑石项目组”的秘密至关重要。或许，除了档案，还有其他线索，比如当年与母亲共事的匠人。
她想起卷宗上提到的“黑石项目组”，除了母亲，应该还有其他匠人参与。虽然档案上没有记录，但或许能从将作监的老人口中打探到一些消息。
“我们去找找将作监的老匠人问问。”苏云琅对石萋萋说，“当年母亲在将作监任职，肯定有相熟的同事，他们或许知道一些内情。”
石萋萋眼前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现在就去！”
两人正准备离开，却听到库房门口传来管事太监的声音：“苏姑娘，时间差不多了，该离开了。”
苏云琅心中一急，还有很多卷宗没来得及翻阅。她看向管事太监，语气恳求道：“公公，能不能再宽限一个时辰？我还没找到想要的信息。”
“不行！”管事太监一口回绝，“太后有令，天黑前必须离开，杂家不敢违抗。苏姑娘还是尽快随杂家出去吧，免得惹祸上身。”
苏云琅知道多说无益，只能不甘心地合上手中的卷宗，与石萋萋一同走出档案库房。
刚走出旧档库，就看到沈霜迟带着几名宫女站在院门口，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苏云琅，怎么样？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我早就说过，将作监的旧档没什么好看的，你不过是白费力气。”
苏云琅心中冷笑，沈霜迟显然是特意来嘲讽她的。她懒得理会，淡淡说道：“有没有找到，与司制大人无关。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站住！”沈霜迟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苏云琅，你以为你查阅旧档就能查到什么吗？告诉你，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能插手的。识相的，就乖乖做好你的本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司制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苏云琅抬眸，目光平静地看着沈霜迟，“我只是想了解母亲的过往，何谈插手？难道司制大人知道些什么，怕我查出来？”
沈霜迟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装镇定：“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不知道最好。”苏云琅绕过沈霜迟，“若是司制大人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看着苏云琅离去的背影，沈霜迟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她绝不会让苏云琅查到真相，否则，不仅娄党会受到牵连，她自己的秘密也可能被曝光。
苏云琅和石萋萋离开旧档库后，并没有直接返回宫女居所，而是绕路前往将作监的匠人居住区。将作监的匠人大多住在皇宫西侧的匠人坊，那里聚集了许多世代为匠的人家。
两人来到匠人坊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坊内炊烟袅袅，传来阵阵饭菜的香气。苏云琅和石萋萋沿着青石板路缓缓行走，寻找着可能认识母亲的老匠人。
“云琅，我们这样瞎找也不是办法，不如找个人问问？”石萋萋说道。
苏云琅点点头，看到不远处有一位正在门口劈柴的老匠人，便走上前躬身行礼：“老人家，打扰了。晚辈想向您打听一个人，不知您是否认识十年前在将作监琉璃坊任职的苏赵氏？”
老匠人抬起头，打量着苏云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苏赵氏？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是她的女儿，苏云琅。”苏云琅恭敬地回答，“母亲十年前去世，我想了解一些她当年的事情。”
老匠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惋惜，有忌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他放下手中的斧头，叹了口气：“苏赵氏啊，她是个好匠人，手艺精湛，为人和善。只可惜，死得太早了。”
“老人家，您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吗？”苏云琅追问，“档案上说是窑房失火，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老匠人脸色一变，连忙摆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问了！”他说完，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苏云琅连忙拉住他，语气诚恳：“老人家，我知道您有难处。但母亲死得不明不白，我只想查清真相，为她讨一个公道。求求您，告诉我一些线索，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石萋萋也在一旁恳求：“老人家，您就可怜可怜云琅吧，她为了查清母亲的死因，吃了很多苦。”
老匠人看着苏云琅眼中的泪水，犹豫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孩子，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敢说。当年你母亲的死，牵扯太大了。她参与的那个项目，是个烫手山芋，知道的人都不敢多言。”
“是‘黑石项目组’吗？”苏云琅问道。
老匠人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在档案上看到的。”苏云琅回答，“您能告诉我，这个项目到底是做什么的吗？母亲到底发现了什么，才会被人灭口？”
老匠人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后，压低声音道：“黑石项目组，名义上是研发矿场开采器械，实际上是为黑石山矿场私炼兵器提供关键部件。你母亲心思缜密，发现了娄党私炼兵器的证据，想要上报，却被他们抢先一步，制造了窑房失火的假象，杀人灭口。”
苏云琅的身体微微颤抖，老匠人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那您知道，母亲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或者，当年参与项目的其他匠人还有谁活着？”
“证据？”老匠人皱起眉头，“你母亲当年确实收集了一些账册和图纸，但大火之后，那些东西就不见了。至于其他匠人，当年参与项目的一共有五个人，你母亲去世后，另外三人被调往黑石山矿场，后来矿场发生塌方，全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叫陈默的匠人，他是个聋哑人，当年负责绘制图纸，大火后就退休了，隐居在城外的破庙里。”
“陈默？”苏云琅心中一动，“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老匠人摇了摇头，“只听说他住在城外的清凉寺附近。孩子，你去找他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娄党的人肯定还在监视他。而且，陈默是个聋哑人，沟通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
“多谢老人家！”苏云琅深深鞠了一躬，“您的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老匠人叹了口气：“孩子，一路保重。查清真相固然重要，但也要保护好自己。娄党势力庞大，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苏云琅点点头，与石萋萋一同离开了匠人坊。
回到宫女居所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开始商量前往城外寻找陈默的事情。
“云琅，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陈默？”石萋萋问道。
“事不宜迟，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苏云琅回答，“不过，我们不能明目张胆地出去，必须乔装打扮一番，避开宫中的耳目。”
“好！”石萋萋点头，“我这就去准备一些男装和干粮，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就在这时，苏云琅衣襟内的玄玉圭碎片突然微微发烫，传来一阵强烈的共鸣。她心中一动，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只见远处的靖王府方向，一道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与她手中的碎片遥相呼应。
是萧陵！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或者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她。
苏云琅心中思索着，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她警惕地看向窗外，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落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留下一个小小的纸团，然后又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苏云琅心中一紧，示意石萋萋不要出声。她悄悄走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确认外面没人后，快速捡起纸团，回到屋内。
打开纸团，里面是一张小纸条，上面用墨笔写着一行小字：“陈默在清凉寺西侧的破庙，娄党已派人监视，明日辰时三刻，玄甲军会引开守卫，速去速回。”
字迹苍劲有力，正是萧陵的笔迹。
苏云琅心中一阵温暖，萧陵果然一直在暗中帮助她。有了玄甲军的配合，寻找陈默的风险会大大降低。
“云琅，是谁送来的？上面写了什么？”石萋萋好奇地问道。
苏云琅将纸条递给石萋萋，笑着说：“是一位朋友送来的。他告诉我们陈默的具体位置，还会帮我们引开守卫。明天，我们一定能找到陈默。”
石萋萋看完纸条，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太好了！有了这位朋友的帮助，我们一定能查清真相！”
苏云琅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明天，她不仅要找到陈默，还要拿到母亲留下的证据。她的复仇之路，已经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夜色渐深，宫女居所内的灯火渐渐熄灭。苏云琅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想着母亲的冤屈，想着娄党的罪行，想着萧陵的帮助，心中充满了力量。她知道，前路依旧充满危险，但她不再孤单。有石萋萋的陪伴，有萧陵的支持，还有跨越时空的羁绊，她一定能查清真相，为母亲复仇，为天下匠人争取应有的权益。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苏云琅握紧手中的玄玉圭碎片，感受着它的温热。她知道，明天将是一场硬仗，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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