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饭菜上桌，外出的村长也正好归家。
他大老远就闻见了自家院子里飘出来的香气，一进院门便笑着嚷嚷：“老婆子，今天做什么好吃的，香得我在村口就闻见了！”
大娘迎上去，嗔怪道：“还能做什么，清嘉这孩子非要下厨，说是谢咱们收留他们，你这老头子回来的正正好。”
村长应着，目光落在裴砚卿和许清嘉身上，客气地点点头：“二位贵客，让你们久等了。”
裴砚卿起身回礼：“村长客气了，是我们叨扰了才是。”
许清嘉则忙着将最后一盘炒青菜端上桌，笑着说：“村长快请坐，饭菜刚做好，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除了那锅热气腾腾的白贝海带汤，还有一盘清炒时蔬和一盘香煎小鱼，都是用今早刚从海边得来的新鲜食材做的，简单朴素却透着诱人的家常香气。
村长在主位坐下，忍不住就舀了一碗汤白贝的鲜甜混着海带的清爽在舌尖绽开，他咂咂嘴，眼睛一亮：“好汤！这白贝和海带都是咱们海边最寻常的东西，没想到能炖出这么鲜美的滋味，丫头好手艺啊！”
大娘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给村长夹了块煎得金黄的小鱼：“那是，你说都是一样的东西，咋这丫头做出来就这么好吃呢？快尝尝这个，刚从海里捞上来的小黄花，用粗盐一腌，煎得外酥里嫩的。”
村长夹起小鱼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混着细嫩的鱼肉，咸香满口，他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裴砚卿和许清嘉：“二位快吃，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裴砚卿给许清嘉盛了一碗汤，低声道：“小心烫。”
许清嘉点点头，夹起白贝，轻轻掰开外壳，里面的贝肉饱满鲜嫩，沾了点汤汁送入口中，那股纯粹的海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让她暂时忘却了心中的忧虑。
“这一大早我就去问了，再过七日就有船从镇上过来，是往北边去的商船，顺道会在咱们村的码头停半个时辰装些海货，不过他们下一站是宁州，你们看看是否要跟着去宁州，若是去宁州，到了那里再寻船去琼州也方便些，你们看看是否要跟着，若是嫌麻烦过两日我就再去问问，寻一寻直接去琼州的船只。”
村长一边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边说道，“不过直接去琼州的船少，大多是走货的商船，不一定肯带人，而且船资也比去宁州的贵上不少，你们要是不着急，我可以帮你们留意着，若是着急赶路，搭去宁州的船是最稳妥的。”
许清嘉心中一喜，琼州只不过是昨日太过着急随便胡诌的，他们本来就是要回宁州的，这下不是正好吗！
裴砚卿放下汤碗，对村长拱手道：“多谢村长费心，我们确实急于赶路，去宁州也好，到了那里再做打算便是。”
村长点点头：“那行，这两日你们夫妻二人就在我家中好生待着，小伙子身上的伤养两天也好，七日后我带着你们过去。”
许清嘉连忙拉着裴砚卿起身道谢，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轻快：“多谢村长，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村长摆摆手，又成了碗汤，“客气啥，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你们安心住着，缺啥少啥就跟我家老婆子说。”
席间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大娘不断给两人夹菜，说着村里的趣事，裴砚卿偶尔应和几句，目光却总不自觉地落在许清嘉带着笑意的脸上。
许清嘉一边听着，一边盘算着七日后的行程，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夜里，许清嘉在厨房里帮忙，裴砚卿就在院子外头跟村长闲聊。
“对了大娘，怎么没见你儿子跟儿媳妇儿？”许清嘉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食材，一边问道。
大娘正坐在小板凳上择着明日要吃的海菜，闻言动作顿了顿，眼神暗了暗，声音也低了几分：“我儿子儿媳……前年出海的时候，遇上了风浪，没回来，家里啊就剩我们老两口了。”
许清嘉手上的动作猛地停住，心里一紧，连忙道歉：“对不住大娘，我不该……”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大娘摆摆手，强打起精神笑了笑，“村里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少，海上讨生活就是这样，风里来浪里去的，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她把择好的海菜放进竹篮，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这日子啊，总得往前看。你看这海菜，刚从海里捞上来时带着泥腥，可经水一洗、太阳一晒，不就成了能炖汤提鲜的好东西？就跟咱们过日子一样，再难的坎儿，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许清嘉听着大娘这番话，心里又酸又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看着大娘布满老茧却依旧灵活的手，正将那些带着海腥味的海菜一根根理得整齐，仿佛在打理着生活里那些细碎却坚韧的希望。
外头传来裴砚卿和村长的说话声，夹杂着海风掠过树梢的轻响。
许清嘉望着大娘略显佝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望海村的夜晚，虽带着海风的咸涩，却也藏着寻常人家在苦难中生出的、如海带般柔韧的生命力。
她默默将炒好的菜盛进盘子，想着这两日看看能帮老两口做些什么，即使是做些饭菜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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