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机站的电路问题在林枫的介入下得到了初步解决,他提供的配电箱改造方案也被王铁柱如获至宝般地呈报给了农机站站长。这件事虽然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小小的县城圈子里泛起了些许涟漪。
林枫的生活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他依旧住在那个简陋的小屋,每天喝着苏念卿送来的汤药,吃着清淡的伙食。但暗地里,他的“研究”并未停止。那个自制的湿电池经过多次调试,虽然充放电效率依然低下,但总算能勉强为他那盏土制电灯提供短时间的电力,让他能在深夜里多拥有一段稳定光明的阅读和思考时间。他用那两节新电池交替作为充电电源,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脆弱的“能量循环”。
这天上午,阳光正好,林枫正坐在屋前的小凳上,就着自然光翻阅那本英文版《机械原理》,同时在心里默默对比着脑海中那些更先进的设计理念。苏念卿在院子里晾晒洗好的衣物,空气中飘散着皂角和阳光混合的干净气味。
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的不是王铁柱,而是三四个人,为首的是一位约莫五十岁上下、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气质儒雅,身后跟着王铁柱和一位穿着干部服的年轻人。
“林林枫同志,是吧?”中年男子走上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主动伸出手,“我是县工业科的副科长,姓陈,陈明远。”
林枫放下书,站起身,与陈明远握手。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和手中的英文书上短暂停留了一下。
“陈科长,您好。”林枫保持着礼貌,心中却有些疑惑。工业科?这应该算是县里主管工业的部门了。自己的事情,难道已经传到这个层面了?
王铁柱在一旁搓着手,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容,介绍道:“林同志,陈科长听说了你帮我们站解决电路和柴油机问题的事,非常重视,今天特意过来看看你。”
陈明远笑着接话:“是啊,林枫同志。铁柱同志把你画的图纸给我看了,思路清晰,考虑周全,尤其是那个分级保护的想法,很巧妙!听说你是刚从国外学成归来的?学的是机械工程?”
“是的,陈科长。”林枫点点头,斟酌着用词,“在国外学了一些基础理论,只是纸上谈兵。这次也是碰巧,和王技术员一起摸索着解决的。”
他刻意将功劳归于集体,姿态放得很低。
陈明远显然很满意林枫的态度,笑容更真诚了几分:“年轻人,不骄不躁,很好!国家现在正需要你们这样有知识、又肯脚踏实地干实事的人才啊!”
他环顾了一下林枫居住的简陋环境,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对身后的年轻干部吩咐道:“小张,回头跟办公室说一下,看看能不能给林枫同志调整一下住宿条件,这里……太简陋了些,不利于身体恢复和后续工作。”
“不用的,陈科长,这里很好,很安静,适合休养。”林枫连忙推辞。他暂时还不想引起太多关注,这个小屋虽然简陋,但相对自由,便于他进行一些“小动作”。
陈明远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该有的条件还是要保障的。你是我们县里稀缺的专业人才,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他没有在林枫的住处多做停留,话题很快转到了技术方面。他询问了林枫在国外学习的见闻,对当前国内工业发展的一些看法,以及对于县里现有的一些小型工厂(如农具厂、粮油加工厂)可能的技术改进建议。
林枫回答得非常谨慎。他避开了那些超越时代的概念,只结合身体原主的记忆和自己这段时间的观察,谈了一些通用的机械原理、设备维护保养的重要性,以及提高生产安全性的基础理念。他引用了几个国外常见的、但国内尚未完全普及的标准化和质量管理的小例子,听起来既有见地,又不显得过于突兀。
陈明远听得频频点头,眼神中的赞赏之色越来越浓。他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肚子里的“货”很扎实,而且思维缜密,表达清晰,远比一般刚毕业的学生要成熟。
“林枫同志,你的这些想法很有价值。”陈明远最后总结道,“这样,你先把身体彻底养好。等康复了,工业科这边有些技术资料整理和审核的工作,可能还需要你帮忙把把关。另外,县里的几个厂子,到时候你也可以多去看看,提提意见。”
这相当于给了林枫一个非正式的“技术顾问”身份,虽然暂时没有具体职务,但无疑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天地的门。
“感谢组织的信任,我一定尽力。”林枫适当地表现出一些激动和责任感。
送走陈明远一行人后,院子里恢复了安静。苏念卿看着林枫,眼神有些复杂,似乎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拥有的知识和能力,可能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林同志,陈科长好像很看重你。”她轻声说。
林枫望着远处陈明远等人消失的方向,目光沉静。
“是看重可能派上用场的知识吧。”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注,是机遇,也意味着更高的曝光度和潜在的风险。他必须更加小心地把握分寸,在展现价值的同时,牢牢守住自己最大的秘密。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本《机械原理》,又想起脑海中那些浩如烟海的未来科技。通往未来的技术爬坡,似乎找到了一条稍微清晰一点的、属于这个时代的路径,但脚下的每一步,仍需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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