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母片的获取,如同为困于孤岛的林枫送来了一叶扁舟。希望就在眼前,但通往彼岸的路依旧需要一寸寸亲手开辟。制作电容,不仅需要云母作为绝缘介质,还需要极薄的金属片作为电极,以及确保各层紧密贴合、引线可靠的工艺。
苏念卿剥离出的云母片,虽然已经薄如蝉翼,在光线下呈现出半透明的彩虹光泽,但对于林枫想要制作的、能够用于滤波的小容量电容来说,厚度和均匀度依然不够理想。他需要更薄、更平整的云母片。
“还能……再薄一些吗?”林枫拿起一片苏念卿剥离出的、在他看来已经近乎完美的云母片,对着灯光仔细观察着细微的厚度不均,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苛求。
苏念卿没有丝毫不耐,她接过那片云母,对着光看了看,点点头:“我试试。” 她没有问为什么需要更薄,只是拿起那把她用得愈发熟练的小镊子和自制的小刮刀,屏住呼吸,开始了更为精细的“剥离手术”。她的动作轻柔而稳定,仿佛不是在对付脆硬的矿物,而是在抚弄最娇嫩的花瓣。
林枫在一旁看着,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深知这工作的难度,稍有不慎,一片辛苦得来的云母就会碎裂报废。他看着苏念卿低垂的眉眼,那专注的神情让她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一种混合着心疼、敬佩与深深依赖的情感在他胸腔里涌动。
“慢点,不着急。”他忍不住低声提醒,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苏念卿“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全副心神都凝聚在指尖那微小的世界里。
与此同时,林枫开始着手解决电极的问题。金属箔是理想的电极材料,但哪里去找既薄又导电良好的金属箔?他想到了烟盒里的锡纸。这个年代的高级香烟,内衬有时会使用极薄的锡箔纸。他立刻行动起来,跑去供销社和几个可能接触到这类物品的地方询问、收集。
过程同样不顺利。收集到的锡箔纸大多皱皱巴巴,厚度不均,而且面积太小。他需要将它们小心地展平、裁剪,尝试拼接。这又是一项极其考验耐心和细心的活儿。
于是,小屋的灯光下,常常出现这样一幅景象:林枫在桌子的这一头,就着稳定的灯光,用自制的木质小滚轮,一点点碾平那些褶皱的锡箔纸,然后用锋利的刀片进行裁切;苏念卿在桌子的另一头,对着油灯(她坚持用油灯,把更稳定的电灯留给林枫用),继续着她剥离云母的精细工作。两人各自忙碌,偶尔抬起头,目光在空中相遇,相视一笑,便又低下头去,继续与手中的微薄材料较劲。
空气中弥漫着石粉、金属和灯油混合的独特气味,却奇异地并不令人反感,反而充满了共同创造的宁静与专注。
几天后,苏念卿终于成功剥离出了几片令林枫满意的、近乎完美的超薄云母片,薄到几乎透明,拿在手中都担心会被呼吸吹走。而林枫也勉强拼凑出了几组面积合适的锡箔电极。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步骤——叠片、压合、引出电极。林枫设计了一个简单的夹具,将云母片和锡箔电极按照“电极-介质-电极”的结构交替叠放,然后用夹具施加均匀的压力,确保层间紧密接触,最后再用融化的石蜡进行整体封装绝缘,并小心地焊接出引线。
整个过程如同在进行一场微型的精密装配。苏念卿在一旁帮忙递送材料,看着林枫用镊子夹起那轻薄得几乎不存在的云母片和锡箔,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扰乱了气流导致前功尽弃。
当第一个自制的小小云母电容终于完成,虽然外观粗糙,引线也歪歪扭扭,但用万用表测量,确实呈现出电容的特性,并且绝缘电阻很高时,林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种巨大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成功了?”苏念卿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小声问道。
“嗯!虽然容量很小,性能也肯定比不上正规产品,但它确实是个电容!”林枫难掩兴奋,拿起那个小小的、石蜡包裹的元件,递到苏念卿面前,“看,这就是我们自己做出来的‘小匣子’,能存住一点点电!”
苏念卿看着那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再看着林枫脸上孩子般纯粹的笑容,心里也跟着充满了喜悦。她伸出手,想去触碰,又怕弄坏了,指尖停在半空。
林枫见状,主动将那个小电容轻轻放在她的掌心。
微凉的、带着石蜡光滑触感的小元件落在苏念卿的掌心里,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但她却感觉掌心沉甸甸的,因为这里面凝聚着他们两人共同的心血、耐心和智慧。她小心翼翼地合拢手掌,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抬起头,对林枫展露出一个无比灿烂、毫无保留的笑容。
那笑容,比他们制作出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更让林枫感到震撼和满足。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覆上她合拢的手,将她的小手连同那个小小的电容,一起包裹在自己温暖宽厚的掌心里。
“谢谢你,念卿。”他低声说,目光深邃,里面翻涌着无法用言语尽述的情感。
苏念卿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却没有抽离。她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力量,脸颊绯红,心跳如鼓,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眼中却闪烁着幸福而坚定的光芒。
技术的难关,在两人通力协作下,又被攻克了一小步。而这掌心相贴的温暖,情感的无声交汇,却比任何技术上的突破,都更深刻地烙印在彼此的生命里,成为支撑他们继续前行的、最恒久的光源。前路依旧漫漫,但执手相伴,便无惧任何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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