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秋雨过后，天气彻底转凉。人们换上了厚实的夹衣，早晚呼吸间呵出的白气也愈发明显。田野里最后的秋粮也已归仓，大地进入了一年中最宁静的休养生息的阶段。
夜校在众人的期盼中再次复课。教室里的煤油灯和罩子灯被重新点亮，橘黄的光晕驱散了秋夜的寒凉，也凝聚起一片求知的热情。
再次站上讲台，看着下面那些熟悉或新来的、充满渴望的面孔，林枫心中有种特别的踏实感。他按照修订后的手册，开始了新一阶段的课程。这一次，他不再仅仅讲解孤立的原理，而是更注重知识的串联和应用。
“上节课咱们学了杠杆，学了滑轮，”林枫在黑板上画出一个复杂的滑轮组示意图，“今天，咱们就看看，怎么把这些‘省力’的法子，用到咱们打水、运粮的实际活计里去。”他结合手册里新增的“吊杆”、“简易滑轮组提升装置”等实例，将力学原理与生产生活紧密结合起来，学员们听得目不转睛，不时有人恍然大悟地点头。
课间休息时，气氛比以往更加热烈。王铁柱兴奋地拉着几个相熟的学员，讨论着如何将林枫刚讲的滑轮组原理，应用到农机站那台需要人工装卸饲料的板车上。红星合作社的小陈，则拿着手册里新增的“农事劳作小技巧”部分，和几位老农交流着捆扎、工具使用的心得，那些源自田间的智慧得到了老把式们的频频认可。
苏念卿负责的识字课也有了新变化。她不再仅仅教单字，开始尝试教一些简单的词语和短句，比如“安全生产”、“节约用电”、“互助合作”。她将这些词语与学员们的生活联系起来讲解，让大家在认字的同时，也理解了词语背后的意义。当她在黑板上写下“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并用自己的语言解释其含义时，台下许多学员，尤其是那些亲身经历过技术改良带来好处的年轻人，眼中都闪烁出明亮的光彩。
林枫站在教室后排，看着苏念卿从容不迫地在黑板前讲解，声音清晰，举例贴切，与学员们互动自然。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鼓励才敢开口的姑娘，而是在知识的传播中找到了自信和价值的苏老师。一种混合着欣慰与骄傲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
下课後，学员们陆续散去，教室里只剩下林枫和苏念卿收拾东西。
“今天讲得真好，”林枫一边擦拭黑板，一边对苏念卿说，“特别是解释那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很到位。”
苏念卿正在整理识字卡片，听到他的夸奖，抬起头，眼中带着光：“我就是把咱们做过的事、见过的事，跟他们说了说。大家一听，就都明白了。”
“就是这样，”林枫赞许地点头，“道理就在生活里。”
两人锁好教室门，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秋夜的风已经带着明显的寒意，吹在脸上有些凛冽。星空却因此显得格外清晰璀璨，一条淡淡的银河横贯天际。
苏念卿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林枫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很自然地靠近一步，将她挡在风吹来的一侧，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遮挡了些许寒风。
这个细微的举动让苏念卿心头一暖。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感受着身旁传来的、令人安心的体温和气息。脚下的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弄里回响，格外清晰。
“天冷了，明天我把厚被子拿出来晒晒。”苏念卿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交代。
“嗯，”林枫应着，“工作棚那边，我也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做个简易的取暖的东西。”他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思，或许可以利用电阻丝和废旧铁皮，做一个低功率的取暖器，接在“微光系统”上，虽然功率有限，但至少能让手脚不那么僵冷。
“别太费事，多穿点就行。”苏念卿忙说，她知道林枫一琢磨起技术问题，就容易废寝忘食。
“不费事，顺手的事儿。”林枫语气轻松。
回到小院，屋里还残留着一丝白日的暖意。那盏电灯稳定地亮着，将小屋照得一片温馨。秋意渐深，寒意渐浓，但夜校的灯光依旧明亮，求知的热情未曾熄灭，而小家之内的相互扶持与默默关怀，则是抵御一切寒凉的最温暖的所在。技术的传播在持续，个人的成长在继续，他们在这条道路上，互为灯塔，也互为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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