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城的深夜，书房里的烛火摇曳不定。
林肃面前摊开着北狄的布防图，心思却不在图上。小八在他脑海中安静得反常，这种沉默比往常的任何一次警报都让人不安。
“小八，”林肃放下朱笔，“你在想什么？”
系统沉默了片刻，声音带着少有的凝重：
【宿主，小八在计算一个可能性——是否应该消除几位殿下关于小八的记忆。】
林肃的手指微微一顿。
小八继续道，声音里带着数据分析特有的冷静：
【根据行为模式分析，六殿下的冲动指数在接触小八后上升了37.2%；大殿下的决策开始过度依赖数据分析；五殿下...】
“说重点。”林肃打断它。
【重点就是，】小八轻声道，【小八的存在正在改变他们。而这些改变，未必是好事。】
林肃望向窗外。月光下，可以看见六皇子还在校场加练剑法——自从有了小八的精准指导，他对武学的痴迷近乎偏执。大皇子则变得越来越依赖数据决策，连日常用膳都要先问过小八的营养分析。
“他们已经开始产生依赖了。”林肃轻叹。
【不止是依赖。】小八调出几组数据，【他们的思维方式正在被小八同化。长期下去，可能会失去独立判断的能力。】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靖王推门而入，脸色凝重：“北狄有异动。”
林肃正要开口，小八已经抢先分析：
【根据探马回报的时间和方向判断，应该是小股部队的骚扰。建议派六殿下带一队轻骑...】
“等等。”林肃在心中制止小八，转向靖王，“皇叔觉得该如何应对？”
靖王微微一愣，随即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或许是佯攻，意在试探我军布防。”
这个判断与小八的分析不谋而合，但靖王是经过自己的思考得出的结论。
待靖王离去后，小八轻声说：
【看到了吗？如果没有小八的干扰，他们本可以自己思考的。】
次日清晨，林肃做了一个测试。
他故意没有让小八参与军务会议，结果几位皇子都表现得有些无所适从。
六皇子在讨论战术时多次欲言又止，似乎在等待什么提示；
大皇子反复核对手中的数据，眉头紧锁；
连五皇子都时不时看向林肃，仿佛在期待某种确认。
【他们的独立思考能力正在退化。】小八的声音带着自责，【这都是小八的错。】
夜晚，林肃独自登上城墙。寒风吹拂着他的衣袂，也吹乱了他的思绪。
“如果消除记忆，他们会怎么样？”
【会回到认识小八之前的状态。】小八回答，【所有的依赖、所有的习惯，都会消失。他们会重新学会靠自己思考。】
“那你会难过吗？”林肃问。
这次小八沉默了很久：
【会。但是比起小八的感受，他们的未来更重要。】
就在这时，六皇子也登上了城墙。他看起来心事重重，递给林肃一壶酒：“肃弟，我最近总觉得...脑子里好像多了个声音。”
林肃心中一震。
“有时候明明不知道该怎么做，却突然就有了主意。”六皇子困惑地说，“就像...有人在帮我思考。”
林肃斟酌着词句：“这样不好吗？”
“不知道。”六皇子摇头，“方便是方便，但总觉得...不像我自己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林肃心上。
接下来的几天，林肃仔细观察着其他皇子。
大皇子开始在决策前反复求证，似乎对自己突然精准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五皇子创作时常常停顿，仿佛在等待某种灵感；
就连三皇子都对他的轮椅产生了困惑——有些精妙的设计，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们的潜意识已经察觉到异常了。】小八忧心忡忡，【这样下去，可能会造成认知混乱。】
抉择的时刻到了。
林肃召集了几位皇子，以商讨军务为名，实则准备实施记忆消除。
书房里，烛火通明。小八最后一次为每个人做了扫描：
【六殿下，最近一次依赖小八是三个时辰前，判断敌军动向时；】
【大殿下，今早的政务决策中小八提供了67%的建议；】
【五殿下...】
“开始吧。”林肃在心中下令。
然而就在小八准备执行时，意外发生了。
北狄突然发动夜袭，而且规模远超预期。烽火瞬间燃遍城墙，整个平州城陷入混乱。
“怎么回事？”六皇子拔剑起身，“探马不是说是小股部队吗？”
大皇子脸色凝重：“我们中计了。”
在混乱中，小八展现了它真正的价值：
【左翼缺口！三殿下的轮椅可以堵住！】
【西南角需要增援，让六殿下带骑兵从侧翼包抄！】
【五殿下，用《十面埋伏》扰乱敌军听觉！】
在小八精准的指挥下，平州军渐渐稳住阵脚。
最危急的时刻，靖王被困在敌军重围中。是小八计算出唯一的突围路线，引导林肃及时救援。
当黎明来临，北狄退兵时，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地坐在城墙上。
六皇子突然说：“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指挥我。”
大皇子点头：“我也听到了，那个声音很熟悉。”
五皇子抚琴的手顿了顿：“是它在帮我们，对吗？”
几位皇子相视一眼，忽然都明白了什么。
靖王走到林肃身边，轻声道：“不必瞒我们了。那个，我们早就察觉到了。”
林肃怔住了。
小八在他脑海中轻声说：
【原来...他们都知道。】
六皇子咧嘴一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帮了我们很多。”
大皇子温声道：“如果可以，我们想当面谢谢它。”
五皇子即兴弹了一段曲子：“这是为它作的。”
三皇子...三皇子举起了他的轮椅，仿佛在致敬。
那一刻，林肃做出了决定。
“小八，”他在心中说，“保留他们的记忆吧。”
【可是...】
“真正的强大，不是保护他们不受影响，”林肃看着几位皇子，“而是相信他们能够承受。”
小八沉默片刻，声音里带着感动：
【小八明白了。】
从那天起，小八依然会提供建议，但更多的是引导，而不是代替思考。
几位皇子也学会了与小八相处——他们会参考它的分析，但最终决定权始终在自己手中。
这样的平衡，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有些羁绊一旦形成，就值得被珍视。
而有些记忆，即便带来困扰，也胜过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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