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时节，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盛。林肃应邀参加宫中举办的牡丹宴，这是他自情蛊解除后第一次在正式场合露面。
宴席设在临水亭中，各位皇子、宗室子弟齐聚一堂。林肃选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目光却不自觉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靖王坐在主位右侧，正与身旁的大臣交谈。自从中了痴情蛊，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眉宇间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
“肃公子近日可好？”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林肃转头，看见大皇子萧琰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旁。这位皇子年近三十，是皇上长子，素来以沉稳干练着称。
“劳大殿下挂心，一切都好。”林肃恭敬回答。
萧琰微微一笑，替他斟了杯茶：“这是新进的龙井，尝尝看。”
举止自然得体，没有丝毫逾越。林肃注意到，与其他皇子不同，大皇子的目光清澈坦荡，不带任何占有欲。
宴至中途，皇上提议对弈助兴。几位皇子纷纷下场，林肃原本只想旁观，却被点名与靖王对弈。
“听闻肃公子棋艺精湛，与靖王不相上下。”皇上笑道，“今日让朕开开眼界。”
林肃硬着头皮在靖王对面坐下。这是自那日密室之后，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肃公子请。”靖王执黑，语气平淡无波。
棋局开始，林肃很快发现靖王的棋风与从前大不相同。过去的皇叔下棋时总带着几分随意，偶尔还会故意让着他；而现在的靖王，每一步都精准冷静，毫不留情。
中盘时，林肃已显败势。他盯着棋盘，忽然想起从前与皇叔对弈时的情景。那时皇叔总会耐心指点他，若是他下出妙手，皇叔眼中便会闪过赞许的光...
“肃公子？”靖王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该你了。”
林肃落下一子，却是步昏招。靖王轻轻摇头，没有说什么，但那眼神中的失望让林肃心头一刺。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困意的声音在林肃脑海中响起：
【唔...宿主大大早上好！小八睡过头啦！】
林肃手中的棋子险些掉落。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说话。
【宿主别慌，我是小八，住在你的意识里。】那个声音变得清醒了些，【刚才检测到你的情绪波动异常剧烈，发生什么事啦？】
“你是什么？”林肃在心中默问。
【我是来帮你的呀！】小八的声音活泼起来，【看你现在这么纠结，小八都心疼了。那个靖王...唉，不提也罢。不过宿主，你旁边那位大皇子看起来人不错哦！】
林肃下意识地看向大皇子，发现对方正关切地望着他。
“肃公子可是身体不适？”萧琰温声问道。
林肃摇头，勉强笑道：“只是有些走神。”
棋局终了，林肃输得彻底。靖王起身行礼，没有多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宿主别难过！】小八急忙安慰，【小八虽然不太懂你们人类的感情，但是看你这样，我心里也难受。要不...咱们想想开心的事？】
林肃在心中苦笑：“你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也会难受？”
【当然会啦！】小八的声音带着委屈，【虽然我是系统，但我也是有感情的好不好！看到宿主难过，我就想帮你嘛。】
宴席结束后，大皇子主动提出送林肃回宫。二人并肩走在宫道上，月光如水，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靖王自从病愈后，性情变了许多。”萧琰忽然开口，“肃公子不必太过在意。”
林肃沉默片刻：“大殿下都看出来了？”
萧琰微笑：“这宫中，能瞒过我的事不多。”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林肃，“包括七弟对你做的事。”
林肃心头一跳。
“放心，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萧琰语气温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我理解。”
这份理解让林肃鼻尖发酸。这些日子以来，他承受了太多异样的目光和猜测，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理解”。
【哇！大皇子好温柔！】小八兴奋地说，【宿主你感觉到了吗？他是真心理解你的！小八检测到他的情绪波动特别真诚！】
林肃被脑海中雀跃的声音逗得微微扬唇：“你还能检测情绪？”
【当然啦！这可是小八的看家本领！】系统骄傲地说，【不过...有时候也不太准啦。上次我以为六皇子对宿主是真心的，结果...唉，不提了不提了。】
这带着懊恼的语气让林肃忍不住轻笑出声。
“肃公子想到什么开心的事？”萧琰好奇地问。
“没什么，”林肃摇头，“只是觉得...今夜月色很好。”
回到寝殿，林肃终于有机会仔细询问这个自称“小八”的存在。
【其实我也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了。】小八的声音带着困惑，【有意识的时候就在宿主身边啦。不过宿主放心，小八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小八思考了一会，【看到宿主总是闷闷不乐的，小八就想让你开心起来呀。而且大皇子人真的不错，比那个冷冰冰的靖王好多了！】
林肃扶额：“你这话带着偏见。”
【才不是偏见呢！】小八不服气，【小八可是有证据的！大皇子看宿主的时候，眼神特别温柔，而且他记得宿主所有喜好！昨天他还特意问了御膳房宿主喜欢吃什么...】
听着小八絮絮叨叨地说着大皇子的好，林肃忽然觉得，有这个活泼的小家伙在身边，似乎也不错。
接下来的日子，林肃开始频繁与大皇子往来。有时是品茶论道，有时是切磋棋艺，萧琰的博学与睿智让他受益匪浅。
这日，林肃在大皇子府中赏画，萧琰拿出一卷珍藏的《千里江山图》。
“这是王希孟的真迹，”萧琰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卷，“我收藏多年，从未示人。”
林肃震惊地看着这幅传世名作：“如此珍贵的画作，大殿下为何...”
“因为懂得欣赏的人难得。”萧琰注视着他，“肃公子是知画之人。”
二人在画前讨论了整整一个下午。萧琰的见解独到，让林肃获益良多。
【宿主宿主！】小八突然兴奋地叫道，【大皇子刚才看你的眼神好温柔！小八觉得他一定是喜欢宿主！】
林肃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活泼的声音：“别胡说。”
【才不是胡说呢！】小八不服气，【小八虽然不太懂人类的感情，但是能感觉到谁对宿主好！大皇子比那个总是让宿主伤心的靖王好多了！】
提到靖王，林肃眼神一暗。
【啊...对不起。】小八立刻察觉到自己说错话，声音变得小心翼翼，【小八不是故意要提起他的。宿主你别难过...】
“无妨。”林肃轻声道。
傍晚时分，忽然下起大雨。萧琰留林肃用膳，餐桌上都是他喜欢的菜式。
“大殿下怎么知道我的口味？”
萧琰微笑：“留心便知。”
饭后，雨仍未停。萧琰命人备车送林肃回宫，临行前递给他一把油纸伞。
“这伞是我亲手所制，虽不贵重，但希望能为你遮风挡雨。”
林肃接过伞，心中感动。这样细心周到的关怀，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宿主！】小八的声音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这可是他亲手做的诶！小八敢打赌，大皇子一定对宿主有特别的感情！】
回宫的路上，小八突然安静下来。
【宿主...】过了好久，它才小声开口，【有件事小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什么事？”
【刚才...靖王在附近。】小八的声音带着犹豫，【他看你的眼神...好像有点难过。小八是不是不该告诉你这个？】
林肃握紧手中的伞。雨声淅沥，敲打着车顶，也敲打在他的心上。
那夜，林肃梦见从前与皇叔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醒来时，枕畔已湿了一片。
【宿主，你又难过了吗？】小八的声音带着心疼，【要不要小八给你讲个笑话？虽然...虽然小八不太会讲笑话啦...】
听着小八笨拙的安慰，林肃忽然觉得，这个看似活泼的小系统，其实比谁都敏感细腻。
而与此同时，大皇子府中，萧琰正在灯下写信。信是写给江南某位名医的，询问痴情蛊是否有解。
“殿下何必如此费心？”贴身侍卫不解，“靖王若是恢复记忆，对您不是更不利吗？”
萧琰封好信，目光深邃：“我要的是他真心相待，而不是趁人之危。”
窗外，春雨淅沥，仿佛在诉说着什么。而这场关乎真心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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