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麻子的死状让破屋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那青黑的脸色和嘴角的白沫无声地诉说着非正常死亡。
“怎么回事？”萧衍的声音像结了冰，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个负责看守的青壮。那两人吓得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将军明鉴！我们一直守在门口，眼睛都没敢眨！根本没任何人靠近过！”
“是……是他自己！他之前一直很老实，后来……后来就突然开始用头撞墙，我们进去按住他，他就开始抽搐，没几下就……就没了！”
自己撞墙？抽搐？萧衍蹲下身，不顾污秽，仔细检查王麻子的尸体。没有明显外伤，除了额角因撞击有些红肿。他掰开王麻子紧握的手，看到了林晚之前注意到的那点暗蓝色苔藓碎屑。
“孙石头。”萧衍唤道。
孙猎户立刻上前，接过那点碎屑，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用手指捻开，脸色变得凝重：“是‘鬼见愁’，一种长在背阴石缝里的毒苔，毒性很烈，牲口误食了都会很快毙命。”
自己服毒？可他被捆着，嘴也堵着，怎么服毒？
林晚忽然想起一个细节：“他之前是不是被捆着双手在身前？”为了方便喂水，看守确实临时把反绑的双手改到了身前。
萧衍眼神一凛，猛地捏开王麻子的嘴，借着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到他口腔内侧和牙齿缝隙里，残留着一些同样的暗蓝色痕迹！
“他把毒苔提前藏在嘴里了。”萧衍站起身，语气低沉，“一直在等机会。”
众人悚然。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混在他们中间！宁愿死，也不肯泄露半点秘密！张翠儿背后的人，手段竟如此狠绝，能让手下这般效死？
一股寒意从每个人脚底升起。内奸虽然揪出来一个，却以这种决绝的方式落幕，反而让隐藏的威胁显得更加庞大和难以捉摸。
“埋了。”萧衍挥挥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内忧未平，外患犹在，现在又添了这诡异的毒杀，沉重的压力如同山峦压在每个人心头。
王麻子的尸体被草草拖走掩埋。没有人说话，沉默像湿冷的雾气笼罩着废墟营地。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一张张惊魂未定、写满迷茫的脸。
林晚走到萧衍身边，低声道：“我种下的菜种，发芽了，长得很快。”
萧衍猛地转头看她，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被压下。“确定？”
林晚点头：“就在那边坡上。我怀疑，这黑风坳的土，有些地方可能真的不一样。”她没有提灵泉水，那将是她最后的底牌。
这消息像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虽然渺小，却瞬间点燃了萧衍眼中的光。他立刻叫来王屯长，低声吩咐了几句。王屯长先是难以置信，随即脸上也焕发出激动的神采，连连点头，赶紧去组织还能动弹的妇人，趁着天色未完全黑透，去扩大开垦那片坡地，播下所有能搜集到的、生长最快的种子。
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也足以支撑人们在绝境中走下去。
夜幕彻底降临。山风穿过破败的房屋骨架，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鬼哭。加强了守夜的人手，明哨暗哨布置了好几层。经历了白天的毒杀事件，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林晚搂着瑞瑞，靠在一处相对完整的石墙下，却毫无睡意。她耳朵捕捉着外面的每一点风吹草动，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王麻子死前的惨状，还有他指甲缝里那点暗蓝色的毒苔。张翠儿，到底在哪里？她偷走的粮种，会不会也……
后半夜，月明星稀，清冷的月光给废墟披上一层惨白的纱衣。
突然——
“咻！”
一支弩箭毫无征兆地从营地外围的黑暗中射出，精准地射中了站在高处了望的一名暗哨！那暗哨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从藏身的断墙上栽了下来！
“敌袭！西北方向！”孙猎户的厉喝如同惊雷，瞬间撕破了夜的宁静！
营地顿时炸开！人们从睡梦中惊醒，慌乱地抓起身边的武器。
“不要乱！守好各自位置！”萧衍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他早已握刀在手，目光如电般射向弩箭来袭的方向。
紧接着，更多的弩箭从不同方向射来，嗖嗖地钉在墙壁上、地面上，压制得营地内的人不敢轻易冒头。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利用夜色和弩箭的远程优势，并不急于强攻。
“是军弩！”陈擎躲在掩体后，听着那熟悉的破空声，咬牙道，“和白天发现的零件制式一样！是韩青的人？还是……”
萧衍没有回答，只是冷静地观察着弩箭的来向和频率。“人数不多，不超过十个。意在骚扰，消耗我们。”
果然，对方射了几轮弩箭后，见营地防守严密，没有找到强攻的缺口，箭矢便渐渐稀疏下来，最终停止。外面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声和人们粗重的喘息声。
但所有人都知道，敌人没有走，他们就潜伏在周围的黑暗里，像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他们在等什么？”林晚压低声音问身边的萧衍，手心因为紧张而满是冷汗。
萧衍摇了摇头，眼神凝重。他也在想同样的问题。这种骚扰战术，除了消耗他们的精神和箭矢，似乎没有更大的意义。除非……
就在这时，营地东南角，靠近溪流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像是石块滚落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短促的惊呼！
那是——妇女和孩子临时安置的方向！
萧衍和林晚脸色同时大变！
“声东击西！”萧衍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西北方向的弩箭骚扰只是为了吸引主力注意力，真正的杀招，在东南角！他们的目标，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妇孺！或者说……是混在妇孺中的某个人！
萧衍和林晚几乎同时朝着东南角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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