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霍雨浩赶回松鹤楼时,发现乔峰身边又多了两个丐帮弟子打扮的汉子,正神色凝重地低声汇报着什么。见到霍雨浩过来,两人立刻收声,警惕地望向他。
乔峰摆了摆手,语气自然地说道:“不必避讳,这是我一位子侄,不是外人。”他既答应了让霍雨浩跟随,便给予了基本的信任。
两名丐帮弟子这才继续禀报:“帮主,点子现在就在前面的杏子林里。为首的除了那个高高瘦瘦、十分蛮横无理的中年汉子,还有三个年轻女子跟着,言辞也颇为刁钻。”
乔峰闻言,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蒋舵主也未免太过小心了。对方即便多了三个女眷,难道我丐帮众多兄弟,就对付不了了吗?”
那汉子连忙补充道:“帮主息怒,蒋舵主是看那三个女子似乎也身负武功,步履轻盈,不像寻常人家,怕动起手来多有不便,才特命属下赶来禀报。”
乔峰笑了笑,豪气道:“罢了,我便亲自去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在我丐帮的地头上撒野。”说完,他看向霍雨浩,“雨浩,既赶上了,便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是,乔叔。”霍雨浩点头应道,心中却是一动:三个女子?武功?难道……
两名丐帮弟子在前引路,一行四人出了城,前行里许,折而向左,走上乡间的田埂小路。
这一带是典型的江南水乡,河港交叉,稻田肥沃。又行得数里,绕过一片开得正灿烂的杏子林,忽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杏花丛中传出来:
“我慕容兄弟上洛阳去会你家帮主,那是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怎么你们丐帮的人倒倾巢而出跑到无锡来了?这不是明摆着故意避而不见么?
你们自己胆小怕事,缩头缩尾,那也不打紧,岂不是累得我慕容兄弟白白空跑一趟?岂有此理,真正的岂有此理!”
霍雨浩一听这腔调,再结合“慕容兄弟”和“三个女子”,心中顿时明了:果然是包不同和王语嫣她们,不是说去找慕容复了吗?怎么反而跑到这丐帮大会的漩涡中心来了? 他暗自皱眉,觉得事情越发复杂了。
乔峰听到这番毫无道理的指责,脸色一沉,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径直走进杏树林。霍雨浩紧随其后。
只见杏子林中,包不同正趾高气扬地站在一群衣衫褴褛的丐帮弟子面前。丐帮当先一人见到乔峰到来,脸上顿时露出欣喜和找到主心骨的神情,忙抢步上前迎接。他身后所有的丐帮帮众立刻齐齐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充满敬意:“属下参见帮主!”
乔峰抱拳还礼,声音沉稳:“众兄弟好。”
那包不同见状,却依旧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神情,嚣张地说道:“嗯——?这位便是丐帮的乔帮主么?兄弟我姓包,名不同。想必你一定听过我的名头了?”言语间颇为自得。
乔峰虽不满他方才言论,但顾及身份和气度,仍是平静道:“原来是包三先生,在下久仰英名,今日得见尊范,幸何如之。”这话说得极给面子。
不料包不同把客气当福气,脑袋一扬:“非也,非也!我包不同有什么英名?江湖上有的只是臭名、恶名!人人都知我包不同一生惹事生非,出口伤人,为人古怪。嘿嘿嘿,乔帮主,你瞧瞧,你随随便便的就跑到江南来了,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丐帮作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地位尊崇无比,帮众对乔峰更是敬若神明。众人见包不同如此无礼,一开口便颠倒黑白地指责帮主,无不大为愤慨。站在大义分舵蒋舵主身后的六七名弟子更是或手按刀柄,或摩拳擦掌,眼看就要发作。
乔峰却只是淡淡一笑,问道:“哦?却不知如何是在下的不是,还请包三先生指教。”这份涵养气度,着实令人心折。
包不同摇头晃脑道:“我家慕容兄弟知道你乔帮主是号人物,知道丐帮中颇有些人才,因此特地亲赴洛阳去拜会阁下,这是何等给你面子?你怎么反倒自得其乐地跑到江南来了?嘿嘿,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乔峰微微一笑,说道:“慕容公子驾临洛阳敝帮,在下倘若事先得知讯息,自当洒扫以待,恭候大驾。这失迎之罪,乔某这里先行谢过了。”说着抱拳一拱,礼数周到,更显大气。
谁知包不同居然大喇喇地受了他这一礼,点了点头,道:“这失迎之罪,确是要好好谢过的。虽然常言道得好:不知者不罪。可是到底要不要罚、要不要打,这权柄嘛,可是在别人手里啊!”
霍雨浩在一旁听得眉头紧皱,这人简直是胡搅蛮缠,嘴臭无比。他见乔峰自重身份,不便出手惩戒,当下也不再忍耐,手指在桌下悄悄拈起一颗刚才吃剩的梅核,运起内力,屈指一弹。
那梅核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打中了包不同颈侧的一处穴道。
包不同正说得口沫横飞,忽然觉得脖颈一麻,像是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随即竟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他又惊又怒,目光瞬间凶狠地扫向乔峰身后那个一直安静站着的少年,看那口型,似乎是在用最恶毒的话语无声地咒骂。
乔峰自然察觉了这小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赞赏,侧头对霍雨浩低笑道:“雨浩,你这手隔空打穴的功夫,俊得很啊。”
他自重身份,不好对包不同这样的小角色出手,霍雨浩代他略施惩戒,倒是恰到好处。
包不同身后的王语嫣、阿朱、阿碧三女也早已看到了霍雨浩,此刻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又是尴尬又是担忧的神色。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只听得杏树丛后忽然传出几个人齐声大笑,声震林樾,显是内力深厚之辈。大笑声中,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素闻江南包不同爱放狗屁,果然名不虚传!这下被人制住了‘屁眼’,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长点记性,懂得人话该怎么说了?哈哈哈!”
话音未落,杏树丛后转出四名老者,有的白须白发,有的红光满面,手中各持兵刃,身形闪动间,已迅捷无比地分占四角,隐隐将包不同和慕容家的三个女子围在中间。正是丐帮的宋、陈、吴、奚四大长老。
包不同此刻正全力运功冲击被封闭的穴道,接连试了几次,脸都憋红了,才猛地咳出一口痰,终于冲开了哑穴。
他恢复说话能力的第一时间,就怒气冲冲地瞪向霍雨浩:“哪里来的不知礼数的野小子!长辈们说话,你也敢暗中偷袭?!”
但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已然现身、并结成阵势的丐帮四大长老,心中却不由暗道一声:“苦也!”他包三先生今天怕是要栽在这里,英名扫地了。
即便如此,他嘴上依旧不肯服软,转而对着四长老叫道:“四个老儿有何见教?想跟包三先生打上一架么?为什么还有两个老儿不一齐上来?偷偷埋伏在一旁,想对包三先生横施暗算么?很好,很好,好得很!包三先生最爱的便是打架!”
忽然间,半空中又一人接口道:“世间最爱打架的是谁?是包三先生吗?非也,非也!那是江南一阵风风波恶!”
随着话音,一道身影如大鸟般从一株高大的杏树树冠上飞掠而下,人尚未落地,手中刀光一闪,便已兴致勃勃地朝着离他最近的丐帮长老攻了过去。
来人身材瘦小,约莫三十二三岁年纪,面颊凹陷,留着两撇鼠尾须,眉毛下垂,容貌十分丑陋,但身法快捷,出手如风,正是慕容氏麾下四大家臣中最是好斗的风波恶。
这一下,杏子林中形势再变,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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