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雪。”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李天然心中漾开圈圈涟漪。果然是她！幻音坊的女帝侍女，原着中与李星云命运交织的重要角色。没想到，会在这荒郊野岭，以这种方式相遇。
篝火噼啪，映照着三人神色各异的脸。姬如雪强撑着伤体，背靠着一块山石坐下，额角渗出的冷汗在火光下闪闪发亮。她的警惕并未因李天然的话而完全消除，目光尤其在莹勾身上停留，那红衣赤足、血眸纯净的少女，给她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既非邪佞，也非善类，更像是一种…超然物外的、纯粹的存在。
李天然压下心中的波澜，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取得信任，至少是暂时的和平。他拿出之前准备的、用溪水清洗过的布条，以及从潞州城药铺买来的金疮药。
“姬姑娘，我略懂一些包扎，你肩上的伤需要尽快处理，否则感染…呃，否则恶化就麻烦了。”他尽量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词汇，将药瓶和布条递过去。
姬如雪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又看了看他坦诚的眼神，犹豫了一下。她肩头的伤口确实火辣辣地疼，而且有麻木感蔓延，对方的箭矢可能淬了毒。自己行动不便，眼前这陌生男子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有劳…公子了。”她低声道，声音因虚弱而略显沙哑。她微微侧过身，将受伤的左肩露出来，手指颤抖着想去解开已经和血痂粘在一起的衣料，却因为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伸了过来。
是莹勾。
她不知何时又蹲到了姬如雪面前，血眸专注地看着那狰狞的伤口，似乎对处理伤口的流程产生了兴趣。她学着李天然之前给她包扎的样子，伸出两根手指，想去捏住那粘着血的布料。
“别！”李天然和姬如雪几乎同时出声。
李天然是怕她不知轻重弄疼对方，姬如雪则是本能地对这诡异少女的触碰感到紧张。
莹勾的动作顿住，抬起头，血眸中带着一丝不解，看看李天然，又看看姬如雪，似乎在问：“不是这样吗？”
李天然连忙上前，柔声道：“莹勾，这个让我来，你…你去帮我们看着周围，好吗？就像之前那样。”他需要支开她，免得她“好心办坏事”。
莹勾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姬如雪肩头的伤口，似乎有些遗憾不能亲手“研究”，但还是点了点头，站起身，身影一晃，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篝火光芒边缘的黑暗中，如同一个尽职的红色幽灵哨兵。
姬如雪看着莹勾消失的方向，眼中惊异更甚。这少女的身法，简直闻所未闻。
“她…她是？”姬如雪忍不住问道。
“她叫莹勾，是我的…妹妹。”李天然一边小心地用清水湿润姬如雪肩头的布料，一边斟酌着用词，“她心思单纯，不通世事，但武功很高，有她在，我们暂时是安全的。”他只能给出这样一个模糊的解释。
“莹勾…”姬如雪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搜索，却毫无印象。江湖上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年轻的高手？
处理伤口的过程很艰难。箭簇造成的撕裂伤颇深，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果然带毒。李天然用清水小心清洗，敷上金疮药，再用布条层层包扎。他的动作算不上娴熟，甚至有些笨拙，但极其认真和小心，尽量避免给姬如雪带来更多痛苦。
姬如雪紧咬着下唇，忍耐着剧痛，偶尔从齿缝间漏出一丝压抑的吸气声。她能感觉到李天然动作中的那份谨慎，心中的戒备又放下了一些。
“多谢公子。”包扎完毕，姬如雪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浸湿，她虚弱地道谢，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举手之劳。”李天然擦了擦额头的汗，将水囊递给她，“喝点水吧。姬姑娘，你怎么会独自一人受伤在此？刚才过去的骑兵，是……”
姬如雪接过水囊，喝了一小口，清凉的溪水让她精神稍振。她看着跳跃的篝火，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奉师门之命，前往潞州附近查探一些事情，不料行踪泄露，遭遇埋伏…对方是通文馆的人。”
通文馆！李天然心中了然。果然是这乱世中的又一股强大势力。
“那些骑兵是来接应我的同门，我受伤坠马，与他们失散了…”姬如雪的语气带着一丝懊恼和担忧。
就在这时，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莹勾，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李天然身边，血眸望向密林深处的某个方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那个人…又来了。”
李天然心脏猛地一缩！
又来了？是潞州城那个监视者？他竟然一路跟到了这里？
几乎是同时，姬如雪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向莹勾所望的方向，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剑上。“有人！”她低喝，虽然虚弱，但幻音坊弟子的警觉依旧在。
篝火旁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李天然将姬如雪护在身后，虽然他自己战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是一种本能。他紧紧盯着那片深邃的黑暗，手心沁出冷汗。对方能一路跟踪而不被莹勾轻易甩掉，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阁下跟了一路，何必藏头露尾？不如现身一见！”李天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朝着黑暗朗声说道。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声。
莹勾血眸微眯，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极其隐晦却令人心悸的气息，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她向前踏出一步，将李天然完全挡在身后，那姿态，如同护崽的母兽。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沙沙…沙沙…”
轻微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不疾不徐。
一个身影，缓缓从一棵古树后转出，走到了篝火光芒的边缘。
来人同样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但与姬如雪的款式截然不同，更显质朴和干练。他头上戴着一顶遮住了大半面容的斗笠，身形不算高大，却给人一种如山岳般沉稳的感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挂着一枚造型奇特的令牌，在火光下隐约可见一个“卒”字图案。
不良人！
李天然瞳孔骤缩！他终于知道一直跟着他们的是谁了！竟然是神秘莫测的不良人！
姬如雪看到那枚令牌，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按着短剑的手更紧了些。不良人行事诡秘，亦正亦邪，是敌是友难料。
那不良人停在火光边缘，并未再靠近。他抬起手，缓缓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眼神锐利的面孔，看年纪约莫四十上下，下颌留着短须，嘴角似乎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看透世情的淡然。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紧张的李天然和重伤的姬如雪，最后，落在了挡在最前面的莹勾身上。当他的视线与那双纯净的血眸对上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浓重的惊异和探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诸位，不必紧张。”不良人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在下不良人，天速星，骆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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