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地的杀局已布下，但饵还不够香。
飞云镜，我必须拿回来！那不仅是云门信物，更是点燃陆啸天贪婪之火的必须之物。
更何况，镜在陆啸天手中多一日，我心难安。
陆啸天的书房，位于他京城宅邸最深处，是一座独立小院，四面高墙，无窗无隙，唯有正门一道月洞门可通。
传闻此地机关重重，守卫森严，曾有江湖顶尖刺客夜探，次日清晨，人们只在院墙外发现一具浑身无伤、却七窍流血的尸体——连靠近都做不到，遑论入内。
硬闯，是找死。
但我记得母亲曾在我幼时讲过云门秘辛，语气凝重如铁：“云门有些核心禁地，设有特殊禁制，非嫡系血脉不可入。
外人强闯，轻则筋脉尽断，重则当场化为枯骨。”那时我以为只是吓唬孩童的传说，如今想来，却如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陆啸天出身云门，师承我外祖父，虽为叛徒，却深谙云门秘术。他会不会……也用了类似的手段，来保护他最看重的东西？
那面飞云镜，那本《疫经》残卷，那些足以颠覆朝野的罪证？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压下。
值得一赌！
若猜对了，我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
若猜错了……也不过是早死几日罢了。
我用了整整两日，通过“眼睛”们——那些在陆府外围卖菜、送水、扫街的乞儿与流民——摸清了守卫换班的规律：子时三刻，东角门换岗，西墙暗哨交接，有七息的空隙；寅时初，巡夜家丁会绕至后厨取热水，前院无人。
月黑风高夜，乌云蔽月，连星子都隐匿不见。
我裹着一身玄色夜行衣，脸上涂满锅灰，如同一道无声的影子，贴着屋檐与墙根潜行。
凭借对云门建筑格局的本能熟悉——回廊走向、假山暗道、水渠走向，皆与云门药庐如出一辙——我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岗，悄无声息地抵达那座独立小院的月洞门外。
院内静得可怕。
没有虫鸣，没有犬吠，连风穿过竹林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沙沙作响，如同鬼语。
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整座小院，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书房门窗紧闭，黑漆漆的，看上去平平无奇，却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静待猎物自投罗网。
我屏住呼吸，伏在墙角阴影中，目光如针，死死盯住那扇漆黑的木门。
门环是青铜所制，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但与寻常云纹不同——这些纹路更深、更密，边缘微微凹陷，隐隐透着一丝暗红，像是被无数鲜血浸染后干涸留下的痕迹。
血影阵！
母亲曾提过，这是云门禁术中最阴毒的一种，以施术者精血为引，设下血脉识别之阵。
非特定血脉触碰门环，阵法即刻激发，门内暗藏的三百六十根淬毒细针会从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快如闪电，见血封喉，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就是这里了。
没有犹豫。
我拔出贴身携带的匕首——那是叶知秋所赠，刃口淬过剧毒，此刻却用来割自己的血。
对着左手手腕，狠狠一划！
皮肉翻卷，鲜血立刻涌出，温热而腥甜。疼，钻心地疼，但比起心头积压十年的恨意，这痛楚不过是一缕轻烟。
我将流血的手腕抬起，让温热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那个冰冷的青铜门环上。
奇迹发生了。
血液没有滑落，而是像活物一般，迅速被门环吸收，沿着那些暗红色的云纹脉络蔓延开来！原本沉寂的纹路渐渐亮起，发出幽幽的红光，如同沉睡的血管被重新唤醒，开始搏动、流淌。
成了！
我心头一紧，又带着一丝验证猜想的冰冷快意——
陆啸天，你终究还是用了云门的法子，来守你偷来的东西。
却不知，真正的血脉，就站在你门外。
当红光蔓延至整个门环，形成一个完整的云纹图腾时，“咔哒”一声轻响，门栓自动滑开。
那幽红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恢复成原本不起眼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深吸一口气，用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门内，一片漆黑。
但一股熟悉的药香与陈年墨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云门的味道，是我童年记忆里的味道。
陆啸天，你连书房，都布置得像云门药庐。
可你永远不懂——
真正的云门，不在建筑，不在器物，
而在血脉，
在心志，
在我姜凌云这一双不肯闭上的眼睛里。
我踏入黑暗，
如同踏入深渊，
也如同踏入——
复仇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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