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以北三十里,荒草丛中掩映着一座废弃的坞堡。残垣断壁在月色下投下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堡内唯一尚算完整的石屋里,江祏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袍,早已不见昔日权相的威风。他枯坐在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前,桌上摊着一张描画粗糙的都城地图,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因伤痛和愤懑而扭曲的脸。左臂的箭伤并未妥善处理,脓血不时渗出,将粗糙的布料染成深褐色。
“疯帝……妖孽!”他枯瘦的手指狠狠戳在地图上的皇宫位置,指甲因用力而泛白,“若非你这祸国妖物,老夫岂会沦落至此,如丧家之犬般藏身这鼠蚁之地!” 他低声咆哮,声音沙哑如同破锣。
数月来,他凭借昔日积威和残存的钱财,勉强收拢了三百余名不甘心的旧部和散兵游勇,由对他最为死忠的副将张勇统领,盘踞在此,像一头受伤的困兽,舔舐伤口,等待反扑的时机。他幻想着与宫内的柳彦、流窜的宗室残余里应外合,一举攻破皇城,将那个让他身败名裂的“疯帝”碎尸万段,重掌大权。然而,影子的情报网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与外界的联系几乎掐断,派出去联络的心腹大多石沉大海。绝望和偏执,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不知道,他这最后的巢穴,已被一双来自市井的、机灵的眼睛牢牢锁定。
阿蛮凭借着一口编造得声泪俱下的“血海深仇”(被宫廷侍卫抢了唯一的口粮还打断了腿),成功混入了坞堡外围,干些打杂跑腿的活儿。他看似懵懂,耳朵却竖得老高。这天傍晚,他假装给马厩添草料,隐约听到张勇和两个小头目在墙角低声嘀咕:“……三日后……西市山神庙……柳老头的人会来……确定最后动手的时辰……到时候里应外合……”
阿蛮心里一紧,记下山神庙和三日之期。入夜后,他借口拉肚子,溜到坞堡后墙一个被野草遮掩的狗洞旁,将一枚用炭画了特殊符号的小石子塞进洞壁缝隙——这是他与影子暗卫约定的紧急信号。
信号很快被取走。当夜,影子便收到了阿蛮的情报。几乎同时,前往坞堡外围侦查的暗卫也带回消息:确认江祏藏身堡内,守卫约三百,正在暗中囤积兵刃粮草,确有异动。
“不能再等了。”影子立于寝宫阴影中,对静静擦拭着一把淬毒弩箭的苏婉清低语,“江祏虽如困兽,然其名望犹存,若与柳彦等勾结成功,恐生大乱。需在其发难前,斩草除根。”
苏婉清抬起眼,眸中寒光一闪,如同淬毒的冰棱:“地点,人数,防卫。我去。”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子时,月黑风高。废弃坞堡如同匍匐在荒野中的巨兽死尸。十余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接近。正是苏婉清和她麾下最精锐的十名暗卫。他们身着破烂肮脏的流民衣物,脸上抹着泥灰,但眼神锐利如鹰隼,行动间悄无声息。
阿蛮早已探明的那处狗洞,成了他们潜入的关键。苏婉清率先俯身,纤细的身形如同游鱼般滑入。暗卫们紧随其后。堡内守卫松懈,大部分人或已入睡,或围在篝火旁打盹。苏婉清打了个手势,暗卫们如同水滴渗入沙地,迅速散开,清理沿途的岗哨,手法干净利落,未发出一丝声响。
苏婉清则如同暗夜中的蝙蝠,贴着墙角的阴影,直扑堡内那座唯一亮着灯的石屋。她屏息靠近窗缝,只见江祏正与张勇在地图前低声争论着什么,江祏脸色激动,不时咳嗽,张勇则一脸焦躁。
时机正好。苏婉清唇边掠过一丝冰冷的弧度,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模仿夜枭的轻啼。
刹那间,石屋门口两名抱着长矛打瞌睡的守卫,被从阴影中扑出的暗卫捂住口鼻,短刀精准地划过咽喉,软软倒地。几乎在同一瞬间,苏婉清猛地推开虚掩的木门!
“谁?!”江祏和张勇骇然回头。
迎接江祏的,是一道撕裂黑暗的乌光!苏婉清手中那架精巧的弩箭已然激发!淬毒的短矢带着死亡的尖啸,精准无比地没入江祏的胸膛!
江祏双眼暴突,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那枚颤动的箭羽,张了张嘴,想发出怒吼或诅咒,却只涌出一口污黑的血液。箭镞上携带的剧毒瞬间发作,他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带着满脸的惊愕、不甘与扭曲的野心,重重向后仰倒,撞翻了木桌,烛台滚落,火光骤灭。
“有刺……”张勇的惊呼卡在喉咙里,两柄冰冷的短刀已架在他的脖子上,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留活口。”苏婉清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她走上前,探了探江祏的鼻息,确认其已气绝。随即,她拔出腰间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刃,手起刀落——江祏的头颅与身体分离。她用随身携带的一块黑布将其包裹,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寒。
“说,与柳彦如何联络?”苏婉清蹲下身,冰冷的视线落在面如死灰的张勇脸上。
在暗卫的酷刑逼供下,张勇很快崩溃,吐出了三日后西市山神庙接头的具体时间和暗号。苏婉清得到想要的信息,示意暗卫将其打晕带走。
“清理干净,按计划撤离。”她下令道。
不到半个时辰,这支暗杀小队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只留下坞堡内逐渐升起的混乱、惊呼以及一具无头的权臣尸体。
……
翌日清晨,萧宝荣的寝宫弥漫着奶酥和果茶的香甜。他正盘腿坐在软榻上,对着墙上新画的一只抽象派皮卡丘涂鸦满意点头,小桃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剥着葡萄。
苏婉清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将一个渗着暗红血迹的黑布包裹放在软榻前的地上,包裹散开,一颗双目圆睁、面容凝固在惊恐与不甘中的人头滚落出来。
“陛下,反贼江祏,已伏诛。”苏婉清的声音平静无波。
小桃吓得“啊”一声惊叫,手里的葡萄掉在地上,整个人缩到萧宝荣身后。
萧宝荣瞥了一眼那颗头颅,皱了皱眉,把手里的奶酥吃完,又喝了口果茶,才含糊道:“哦,死了啊。挺好,这老杂鱼总算消停了。婉清辛苦,下次这种血腥东西别拿进来了,晦气。拿去挂城门上让大家都看看,这就是跟朕作对的下场。”
“是。”苏婉清躬身,眼神柔和地看了萧宝荣一眼,与昨夜那个冷血暗杀者判若两人。
很快,江祏的头颅被高悬在朱雀门城楼最显眼的位置,旁边张贴着盖有玉玺的告示。消息如同插上翅膀,瞬间传遍全城。
残余的江祏党羽看到首领头颅,瞬间斗志全无,或作鸟兽散,或跪地请降。张勇在影子后续的审讯中吐出了所有秘密据点,暗卫迅速出击,江祏的势力被连根拔起。
朝堂之上,王俭等官员纷纷上表,称颂陛下英明神武,铲除国贼。此前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守旧派和宗室残余,此刻皆面如土色,噤若寒蝉。市井间,关于“疯帝”的负面流言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对“陛下铁腕除奸”的敬畏。
李阿福再次入宫送小吃时,脸上堆满了笑:“陛下,您不知道,现在街上百姓都说您是为民除害的明君!城门口天天有人对着那……那东西吐唾沫呢!”
萧宝荣正尝试用阮清月新做的“精灵球”模具做果冻,头也不抬:“朕才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只要别来烦朕,让朕安安静静搞改造、吃零食就行。哦对了,阿福,下次试试做章鱼小丸子吧?”
“好嘞陛下!包在小人身上!”李阿福欢天喜地地去了。
苏婉清回到自己僻静的院落,仔细擦拭着那柄沾染过江祏鲜血的短刀,眼神冰冷。影子的暗卫网络则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根据张勇的口供和后续线索,悄然撒向柳彦和宗室残余的阴影之中。
江祏的末路,为“疯帝结界”扫清了一个巨大的障碍。然而,阴影并未散去,只是潜藏得更深。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那位仍在暗中联络、试图借“祖制”反扑的柳彦了。但此刻,我们的“疯帝”正对着他那不成形的“精灵球”果冻发愁,觉得下次应该让阮清月在模具里加点金粉,这样才够炫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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