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梅艳芳的过程，比张振预想的更具戏剧性。
那是个周六的下午，林倾霞非要拉他去荔园游乐场“找回童年记忆”。
张振本来想拒绝。
——他脑子里正盘算着，怎么接触梅艳芳，哪有心思坐摩天轮？
但林倾霞一句话打动了他：“你不是说，荔园有个小姑娘唱歌很厉害，被称作‘荔园女王’吗？”
张振立刻改变主意：“走！现在就去！”
荔园游乐场，七十年代香港平民的娱乐圣地。
嘈杂的人声、烤鱿鱼的香气、过山车的尖叫混杂在一起。
中央舞台区，围着最多人。
张振挤进去时，正好看到一个，穿着亮片连衣裙的女孩在唱歌。
19岁的梅艳芳，身形还略显单薄。
但站在台上，却有种超越年龄的气场。
她唱的是徐小凤的《风雨同路》，但完全不是原唱的温婉风格。
——金属嗓音非常有力，每个转音都带着自己的味道。
偶尔还会即兴，加几个潇洒的手势。
台下观众疯狂叫好。
“怎么样？”
林倾霞凑到他耳边问。
“就是她。”
张振眼睛发亮，“这嗓音辨识度，这台风……老天爷赏饭吃。”
歌唱完，梅艳芳鞠躬下台。
动作利落。
张振立刻绕到后台。
——那是个简陋的临时棚子，几个演员正在卸妆。
“劳驾，请帮我招呼一声梅艳芳小姐过来！”
一个正在擦掉口红的女孩子抬起头，眼神警惕：“你是？”
“星时代唱片，张振。”
他递上名片，“刚才听了你唱歌，想聊聊合作。”
梅艳芳接过名片，看了看。
又看看张振，突然笑了：“张生，我认识你。报纸上天天都是你的新闻——不过你怎么会来荔园？”
“来找你。”
张振直截了当，“你这把嗓子，在游乐场唱歌太浪费了。有兴趣来星时代吗？我们可以打造一个全香港……不，全亚洲都没有的女歌手类型。”
梅艳芳没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收拾着化妆品。
旁边一个中年妇女。
——她姐姐梅爱芳凑过来，眼神充满保护欲。
“张生，阿梅才19岁，我们没什么背景，你别骗她。”
“我要是想骗人，就不会亲自来荔园了。”
张振笑道，“这样，明天下午三点，星时代录音棚，你们来参观一下。不签约，就当交个朋友，听听我们做的音乐。”
这招以退为进，十分有效。
梅艳芳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第二天，梅艳芳和姐姐，准时出现在康乐大厦。
谭勇麟正好在录新歌，看到她们。
热情地打招呼：“阿梅！你也来了？张生眼光真毒！”
张果荣也从隔壁录音棚出来，温文尔雅地点头致意。
梅艳芳有点受宠若惊。
——这两位可是现在香港最红的男歌手。
张振带她们参观了整个公司：
顶配的录音设备、专业的制作团队、正在设计的演唱会舞台模型。
……最后在会议室，他播放了几段音乐demo。
“这是为你准备的几个方向。”
张振说，“但先声明，这些都不是最终版本。你的声音和气质很特别，我们需要一起摸索最适合你的路线。”
梅艳芳听完，沉默了很久。
“张生，我想问……你为什么选我？”
她抬头，眼神直率，“我长得不算特别漂亮，唱歌也不是最甜的那种，荔园比我唱得好的人也有。”
“因为你有‘故事感’。”
张振认真地说，“你的声音一听就有经历，有厚度。而且你在台上的那种自信——那不是装出来的，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我要打造的不是又一个甜美女声，而是一个能代表香港女性力量、敢爱敢恨、潇洒独立的符号。”
梅艳芳和姐姐，悄摸的对视了一眼。
“那……我试试。”
签约过程，比谭张二人简单得多。
——梅艳芳之前，还没跟任何公司签长约。
但张振给出的条件却很大方：
基础合约加分成，还有“如果三年内专辑销量过白金，自动升级为5%合伙人”的条款。
“我相信你会成为星时代的第三极。”签约时张振说。
接下来的一个月，星时代的“梅艳芳项目组”忙疯了。
形象定位会议，开了十几次。
造型师，最初想把她往“艳丽女神”方向打造。
但被张振否决：“太俗。我们要的是‘飒’，不是‘艳’。”
最后定下的方向是：
中性风，混搭女性魅力。
西装、皮衣、阔腿裤，但搭配华丽的耳环或红唇；
舞台服装可以夸张，但日常形象，要简约高级。
音乐方向，更是让人头疼。
黄沾写了几首抒情歌，梅艳芳唱得不错。
但张振总觉得“不够爆”。
“她需要一首，能一鸣惊人的、标志性的歌。”
张振在办公室里踱步，“要节奏感强，要朗朗上口，要适合舞台表演，还要……有点先锋性。”
某天深夜，他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扇子舞！”
他喃喃自语，“《哇》的旋律，但要填中文词！就是这个！”
林倾霞被吵醒，迷糊地问：“什么扇子？”
“没事，你睡。”
张振冲进书房，开始疯狂写谱。
——准确说是默写旋律，然后对着旋律填词。
他记得原曲的魔性节奏和结构，但歌词必须完全重写。
要符合1977年香港的语境，又要带出梅艳芳的飒爽气质。
熬了一整夜，天亮时，他拿着歌词草稿冲进公司。
“黄沾！快来！看看这个词！能修你就修一修！”
黄沾睡眼惺忪地，被拖到会议室，看到歌词时瞬间清醒了：
《一扇开哄空》
(主歌1)
荔园灯火映旧梦，霓虹照我影。
十年台步练就这身硬本领，
不学莺莺燕燕娇声啼，
自有金嗓开天地，飒爽女儿行。
(预副歌)
折扇开合似刀光，转身舞步定。
红尘万丈皆入我歌听，
看客掌声如潮涌，我自心中静。
这一方舞台，我要做女王，不认命。
(副歌)
哇！
这一扇，掀风云。
哇！这一舞，动香江。
哇！这歌声，破旧规。
哇！看我梅艳芳，自创我传奇！
(主歌2)
西装革履又何妨，红唇胜胭脂。
女儿本色从来在骨不在皮，
笑骂由人我自向前行，
扇底风雷惊四座，且看今朝起。
(重复预副歌、副歌)
(桥段)
也曾对镜问前程，茫茫星夜路。
幸得知己识璞玉，打磨见真珠。
今日扇舞惊鸿处，明朝四海名扬。
这一程，不负青春，不负这江湖。
(最后副歌升级)
哇！这一扇，掀风云。（香江起浪）
哇！这一舞，动香江。（亚洲震荡）
哇！这歌声，破旧规。（新篇开创）
哇！看我梅艳芳，自创我传奇！
我的传奇——！
黄沾看完，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阿振，你这词……既保留了原曲的劲爆节奏感，又完全本土化了！‘荔园灯火’‘飒爽女儿行’‘扇底风雷’……绝了！”
“关键是舞台表演。”
张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把金色折扇，“配合这歌词，我设计了一套扇子舞动作。”
他凭着记忆还原了，后世扇子舞的核心动作。
但根据中文歌词的意境，做了稍微的调整。
“唱到‘扇底风雷惊四座’时，扇子要这样猛地展开；‘看我梅艳芳’这句，配合一个甩头定格的姿势……”
梅艳芳第一次，看到歌词和舞蹈设计时，眼睛瞪得老大。
“这词写到我心里去了。”
她轻声说，“特别是‘女儿本色从来在骨不在皮’……张生，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这个？”
“因为我看得见你，骨子里的东西。”
张振把扇子递给她，“来，试试。好好练！”
梅艳芳学得飞快。
更令人惊喜的是，她很快就加入了自己的理解。
——在“红尘万丈皆入我歌听”那句，她设计了一个将扇子，贴在耳边的动作。
仿佛在聆听世间声音；
在桥段部分，她的表情从迷茫到坚定，完全代入歌词意境。
舞蹈老师惊叹：“阿梅不只是学动作，她是在用身体讲故事！”
录音过程更是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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