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那一声巨响，不是通过音响，而是伴随着整栋大楼的剧烈震颤，直接轰进了每一个人的骨髓里。
发布会现场，那块巨大的主屏幕画面陡然一转。
从李默的第一视角，瞬间切换成了顾氏大厦外部广场的高清监控。
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那辆黑色的钢铁巨兽，如何像一头挣脱了地狱锁链的远古凶兽，碾碎了文明世界的一切规则。
它用最原始、最野蛮的姿态，撞开了沿途所有的障碍物，朝着这座象征着金融与权力的地标性建筑，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直播间里，那条刚刚还因为李默的疯狂而刷爆了的弹幕，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屏幕上，只剩下了一片由无数个惊恐表情包和空白组成的，死一般的寂静。
疯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世界，彻底疯了。
“拦住他！快拦住他！”
发布厅里，顾远山那张惨白的老脸因为极致的惊骇而彻底扭曲，他像个无助的老人一样，对着身边的安保人员发出了徒劳的嘶吼。
可谁能拦住？
怎么拦？
用血肉之躯，去阻挡一头发了疯的、重达数十吨的钢铁公牛吗？
台上，顾夜沉的身体绷成了一块铁板。
他死死攥着拳，目光越过屏幕，穿透墙壁，仿佛在与揽月阁里那个正抱着孩子的女人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他没有慌。
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不会慌。
果然。
那个清冷得仿佛不属于这个凡尘的声音，又一次通过秦杨的麦克风，幽幽响起。
“秦杨。”
“在！太太！我在！”
秦杨的声音已经因为过度的恐惧而完全变了调。
“通知大厦安保系统，”苏晚萤的声音里，听不到一丝一毫的紧张，只有一种仿佛在指挥一场沙盘推演的绝对冷静，“解除一楼大厅的所有物理防御。”
“清空一楼所有人员。”
“然后……”
苏晚萤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把大门，给他打开。”
“什……什么？！”
秦杨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打开大门？
她是想让那辆卡车，直接创进顾氏集团的脸面，创进一楼那富丽堂皇、价值上亿的中央大厅里吗？！
“我不想，因为一只疯狗，而弄脏了门前的广场。”
苏晚萤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地，解开了他的疑惑。
“既然他想进来，就让他体面地进来。”
“让他，成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能开着卡车，进入顾氏总部的‘贵客’。”
那句“贵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极致嘲讽。
秦杨的大脑，彻底放弃了思考。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于梦游的麻木状态，将这道足以被钉在人类商业史耻辱柱上的疯狂指令，传达了下去。
下一秒。
全球亿万观众，通过直播镜头，看到了他们此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顾氏集团总部大厦，那扇由特殊合金打造、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宏伟正门，在刺耳的警报声中，缓缓地向两侧滑开。
像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咽喉。
它在迎接那头发起了死亡冲锋的钢铁公牛。
“嗡——！”
李默赤红着双眼，看着那扇为他敞开的大门。
那张冷硬如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混杂着屈辱与疯狂的笑容。
羞辱。
这是那个女人，对他这个失败者，最极致的羞辱。
她甚至都懒得去阻拦他。
她只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神明般的姿态，为他敞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仿佛在说：
来吧，蝼蚁，尽情地在我为你准备好的舞台上，表演你的垂死挣扎吧。
“吼——！”
李默从胸腔里，挤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他猛地将油门踩到了最底！
黑色的重型卡车，在最后的五十米，发出了它生命中最凄厉的轰鸣。
“轰隆——！”
没有丝毫的悬念。
那头钢铁巨兽，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毁灭性姿态，狠狠地创进了顾氏集团那足以载入建筑史册的中央大厅！
昂贵的大理石地面，在一瞬间被碾压得支离破碎。
大厅中央那座价值连城的、由艺术大师亲手雕琢的水晶喷泉，被撞得粉身碎骨，化作漫天晶莹的碎屑。
无数的奢侈品展柜、名贵的艺术品，都在这蛮横的冲击下，化为齑粉。
最终。
卡车的车头在撞断了数根承重柱后，终于狠狠地楔进了大厅最深处那面用来接待贵宾的巨大品牌墙里。
车头深深地凹陷了进去，冒着滚滚的黑烟。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发布厅里，一片死寂。
全球的直播间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片狼藉的、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局部战争的末日景象。
而就在这片死寂中。
“咔哒。”
一声轻响。
那辆已经彻底报废的卡车驾驶室车门，被从里面一脚踹开。
李默从那片浓烟与废墟中走了出来。
他的额头被撞破了，鲜血顺着他冷硬的脸部轮廓，不断地往下流淌。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转身，像拖拽一袋垃圾一样，将那个在剧烈撞击中再次昏死过去的林菲菲，从副驾驶座上粗暴地拖了出来。
他扛着她，环视了一眼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废墟。
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快感，只有一片被烧尽了一切的、灰败的死寂。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廉价的电子表。
倒计时，还剩下两分三十秒。
一百零八层楼。
爬楼梯，是自寻死路。
李默的目光没有投向紧急通道，而是像鹰隼般扫过一片狼藉的电梯井。
所有客用电梯都已断电停运。
但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了角落里一扇不起眼的、标有“消防专用”的金属门上！
他扔下林菲菲，如猎豹般冲了过去，从军靴里抽出一把锋利的战术匕首，撬开电梯旁的检修面板。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线路。
他没有丝毫犹豫，无视了“高压危险”的警告，用匕首割开两根最粗的电缆，在火花四溅中，将它们狠狠地对撞在一起！
“滋啦——！”
刺眼的电光爆开，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
那扇紧闭的消防电梯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嗡”声，指示灯奇迹般地亮了起来！
他成功了！用最粗暴的方式，启动了这台拥有独立备用电源的消防电梯！
他立刻扛起林菲菲冲进电梯，疯狂地按下了顶楼“R”层的按钮。
电梯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开始摇摇晃晃地上升。
屏幕上的数字在飞速跳动：50……70……90……
就在电梯显示屏跳到“98”层时，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轿厢猛地一沉，彻底不动了。
过载的线路，烧了。
李默看了一眼手表，倒计时，最后四十秒！
他用尽全身力气，徒手扒开电梯门，眼前是漆黑的楼梯间。
还剩最后十层！
“吼！”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扛着肩上的人，一步跨越三级台阶，向着那最后的光明冲刺！
汗水混合着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
他的肺部像一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剧痛。
当他终于用肩膀狠狠撞开通往顶楼天台那扇沉重的防火门时，他手腕上的电子表，发出了“滴”的一声轻响。
倒计时，归零。
李默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哇”地呕出一口鲜血。
他看着眼前那片空旷的停机坪，看着停机坪中央，那架早已等候多时、正发出巨大轰鸣声的黑色医疗救援直升机。
他输了。
还是，迟到了。
一股极致的疲惫与绝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而就在这时。
那架直升机的舱门，缓缓滑开。
一个穿着无菌手术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没有看李默，也没有看他肩上那个生死不知的女人。
他只是将手里的一部平板电脑，递到了李默的面前。
屏幕上，是一段实时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一间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雪白病房。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她的脸上戴着氧气面罩，身上连接着各种李默看不懂、但能感觉到无比先进的医疗仪器。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
但她的胸口，正在平稳地、有节奏地起伏着。
在视频的角落，一行行实时跳动的生命体征数据，清晰地显示着——
她还活着。
并且，活得很安稳。
李默那双已经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张小小的、他无比熟悉的脸。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眼泪混合着血水滚落。
“倩……倩……”
他想叫出女儿的名字，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
“李默先生。”
那个穿着手术服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通过口罩传出来，显得有些沉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与冷静。
“苏晚萤女士，在一个小时前，已经调动了全球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和设备，抵达了您女儿所在的医院。”
男人顿了顿，抬起头，那双隐藏在护目镜后的眼睛，平静地看向李默。
“她说，不计代价，要让您的女儿，李倩倩小姐，活到能嫁人的那一天。”
“至于代价……她说，那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现在，请把您带来的‘血清样本’，交给我们。”
“您的女儿，正在等着她的救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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