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字，像一条无声的毒蛇，顺着手机屏幕的冷光，蜿蜒着爬进两人的视网膜。
顾夜沉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
一种比在老宅面对父亲时更加狂暴的怒意，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想砸了这部手机，想顺着信号把对面那个藏在阴沟里的东西揪出来，用最原始的方式让他闭嘴。
可他不能。
这种攻击无形无质，却比任何刀刃都更加恶毒，它对准的，是希希，是苏晚萤和希希之间那份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脆弱又珍贵的信赖。
然而，身旁的苏晚萤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条信息，脸上那份因对峙而产生的疲惫，正在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极度冷静。
她甚至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
“心理战？”她低声自语，像是在评价一个不入流的实习生方案。
“拿这种幼儿园级别的挑拨，来对付一个在职场pUA里泡了十来年的卷王？”
她抬起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让顾夜沉都感到心惊的火焰。
那不是恐惧，而是属于顶级猎手被低级猎物挑衅后，兴起的、残忍的兴致。
“他们太业余了。”
就在这时，一道只有她能看见的、带着紧急代码的系统面板，在她眼前展开：
【S-级紧急任务：镜中之影】
【任务目标：在‘b组’的心理攻势下，彻底巩固顾言希的核心认知锚点。确保当他被灌输‘宿主是怪物’这一概念时，其信赖体系不发生动摇。】
【任务奖励：特殊技能 - ‘认知烙印’（允许宿主将一个核心概念，以不可动摇的形式，植入目标潜意识。注：目标限定顾言希）。】
【失败惩罚：顾言希的‘信赖度’数值将永久性失稳，极易受到外界暗示影响。】
苏晚萤扫了一眼，念头一动便关掉了面板。
奖励很诱人，但她现在没空去想。
她现在只想把对面那个自作聪明的“b组”，按在地上摩擦。
“他们只给了预告片，就说明正片还没剪好。”苏晚萤的语速不快，却透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我们不能等他们来定义什么是‘怪物’。”
她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高速运转的大脑让她整个人都像一把蓄势待发的精准手术刀。
“我们得抢在他们前面，自己来定义。”
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顾夜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顾夜沉，我需要你帮我办几件事。”
“你说。”顾夜沉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显得有些沙哑，但他整个人已经进入了绝对的执行模式。
“第一，给我找一部电影，或者动画片。”苏晚萤伸出一根手指，“里面要有一个外形恐怖、但内心善良，并且是为了保护主角才存在的‘怪物’角色。视觉冲击力要强，逻辑要简单，适合小孩子理解。”
顾夜沉愣了一下，但立刻点头。
“第二，”苏晚萤又伸出一根手指，“给我弄一套好莱坞级别的特效化妆工具箱。要最专业的那种，什么肤蜡、血浆、硅胶假体，我全都要。”
化妆？
顾夜沉的脑子彻底跟不上了。
他们正在面临一场针对孩子心理的阴谋战，她却要电影和化妆品？
可他看着苏晚萤那双不容置喙的眼睛，到了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
他选择相信她，无条件地相信。
“我让秦杨去办，明早之前全部送到。”他沉声应下。
就在他准备拨号时，秦杨的电话却先一步打了进来。
顾夜沉按下免提。
“先生。”秦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压制的惊异，“查到了。”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周敏的信用卡记录里，三天前有一笔消费。”
“她在一家专业电子器材店，用匿名的购物礼品卡，买了一套高端变声器和三部手机和不记名电话卡。”
秦杨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确认情报。
“我们正在调取店里的监控录像，初步画面显示，她当时戴着帽子和口罩，但身形和步态吻合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五。”
变声器……
苏晚萤的脑中，几条线索瞬间串联成一个清晰的构架：b组提供核心技术和战略，林菲菲担任本地化的“项目总监”负责诛心剧本，而周敏，就是那个负责脏活累活的“外包执行”。
好一个分工明确的“恶意项目组”。
“直接抓人吗？”顾夜沉问道，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杀气。
“不。”苏晚萤抬手，制止了他。
“抓了她，林菲菲会立刻断尾求生，把一切都推到助理的个人行为上。打掉一只‘手套’，她们随时可以换一副。”
她走到茶几旁，拿起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着。
“他们不是喜欢玩预告片和心理战吗？”
“那我们就陪他们玩。”
她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那是一种让顾夜沉都感到陌生的危险气息。
“一个完美的、温柔善良的白月光，是不会亲自下场撕咬的。她的体面，就是她最大的弱点。”
苏晚萤抬起头，看向顾夜沉，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恶作剧般的、猫捉老鼠的兴奋。
“顾夜沉，明天上午，你什么都别干。”
“带上希希，我们去动物园。”
动物园？
顾夜沉再次被她天马行空的计划弄得一头雾水。
现在是去动物园的时候吗？
“他们想让希希害怕‘怪物’。”苏晚萤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那我就先带他去看看，这个世界上最大、最凶猛的‘怪物’，到底长什么样。让他知道，有些‘怪物’，只会被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
这只是第一步。
她看着顾夜沉困惑的脸，决定再给他一点小小的“剧透”。
“然后，你会在动物园里，‘偶遇’林菲菲。”
顾夜沉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要当着她的面，送她一件礼物。”苏晚萤把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他，上面是一个奢侈品珠宝定制网站的页面，一张精美的设计图已经生成。
那是一条项链。
一条用碎钻和蓝宝石精心打造的、造型独特的星月项链。
顾夜沉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剧烈地收缩。
这条项链，和他书房里那张照片上，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希希的生母江星瑶，所戴的那条，几乎一模一样！
不，不对。
顾夜沉仔细看去，才发现苏晚萤设计的这条，在月亮的尖端，多了一颗极其微小、但颜色猩红的红宝石。
那一点红，像一滴血，又像一个嘲讽的印记，让整条项链的圣洁感荡然无存，反而透出一种诡异又妖冶的气息。
“你……”顾夜沉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不是想用‘身世’这张牌来离间我和希希吗？”苏晚萤收回手机，脸上是那种项目经理搞定一个大单后，轻松又惬意的表情。
“那我就把这张牌，提前打出来，拍回到她脸上。”
“我要让她知道，她引以为傲的秘密，在我这里，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拿来设计成珠宝，送给她当众羞辱的、廉价的笑话。”
苏晚萤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和接踵而至的威胁，都只是一场普通的加班。
她走到楼梯口，回头看了一眼还僵在原地的顾夜沉。
“早点睡吧，顾总。”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几分慵懒。
“明天，可是要去动物园看猴子呢。”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那话语里的双关意味，让顾夜沉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说不定，还能看到一出精彩的‘耍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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