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明领了顾志高的指令，转身便快步往市委大门口赶去。此刻街头的人群虽不再像先前那般狂热呼喊，却依旧聚集成团，目光紧紧盯着办公楼的方向，满是焦灼与期盼，警灯在人群外围不停闪烁，映照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
走到人群跟前，陆启明接过身边工作人员递来的扩音喇叭，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又恳切：“乡亲们，我是陆启明，先前在绿山任县委书记，大家或许还有些印象。方才我已向顾志高书记详细汇报了大家的诉求，顾书记十分重视，也体谅大家的心情，特意让我来跟大家说，愿意亲自与大家面谈，倾听大家的心声。”
人群中泛起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低声议论起来，眼神里多了几分希冀。陆启明见状，继续说道：“现场人多，会议室空间有限，还请大家推选十名代表，随我一同前往办公楼会议室，与顾书记当面沟通，其余乡亲们还请先在此耐心等候，我们一定会把大家的诉求原原本本传达，也会把市委的态度如实告知，绝不让大家白白奔波。”
话音落下，人群里很快有了回应。先前带头静坐的断臂老战士缓缓站起身，浑浊却坚定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既然顾书记愿意见我们，那我们就选十个能说公道话的，替大家伙儿把心里的话说清楚，只求还杜县长一个清白。”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起来。没过多久，十名代表便已选定：除了那位断臂老战士，还有绿山县红星村的老支书周建国，退休多年的县中学老教师李培元，受杜建林长期资助完成学业的大学生陈阳、林晓，种粮大户王老实，以及三位常年扎根乡村的基层村干部，个个都是在当地有声望、能替群众发声的人。
选定代表后，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齐齐看向这十人，眼神里满是托付。老战士抬手拍了拍身边年轻人的肩膀，沉声道：“大家伙儿放心，我们一定把话说透，不拿到明确说法，绝不罢休。”说罢，便带着其余九名代表，跟着陆启明往市委办公楼走去。
与此同时，顾志高的办公室里，气氛已然变得凝重。秘书小张已将韩铁军请到了办公室，韩铁军身着深色正装，面容严肃，手里攥着一份文件，见顾志高神色沉郁，便率先开口：“顾书记，杜建林涉嫌受贿，纪委已掌握初步证据，调查组正在审理，涉案金额不小，且有多名证人提供了线索，此刻群众聚众请愿，实属不明真相，绝不能因为舆论压力就打乱调查节奏。”
副书记刘澜涛和张立军似乎并不想参与太多，都假装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顾志高眉头微蹙，沉声道：“铁军，我知道纪委办案讲证据、讲程序，但这么多群众为他请愿，足以说明杜建林在绿山群众心中的分量，此事绝不能掉以轻心。一会儿与代表面谈，你注意言辞，务必冷静处置，既要守住原则，也不能激化矛盾。”
韩铁军听闻此言后，他那原本就紧绷着的面庞之上，更是快速地闪过了一抹极难让人注意到的不愉快之色，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初，并向着对方轻点了下头，表示回应说道：“顾书记您大可不必担忧此事，对于其中利害关系以及轻重缓急程度等方面问题，本人心中自然有数且也会拿捏好相应尺度与分寸感的。只不过呢，我比较担心的一点就是这些普通民众们此时此刻正处于一种极度情绪化状态之下，根本无法理性思考并接受他人所讲之道理，如果真要强行劝说他们的话恐怕不仅起不到任何积极作用反而还有可能影响到整个案件侦破工作正常推进和开展速度哦！”
顾志高没再多言，起身道：“走吧，去会议室，别让代表们等久了。”
两人刚走到会议室门口，便见陆启明带着十名群众代表已然等候在门外。老战士见顾志高走来，目光顿时聚焦过去，虽带着几分拘谨，却依旧挺直了腰板，眼神里满是坚定。
顾志高主动走上前，伸出手，语气平和：“各位乡亲，一路辛苦，快请进会议室坐，咱们有话慢慢说。”
老战士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握住顾志高的手，他的手掌粗糙布满老茧，还带着几分微凉，声音洪亮却带着些许沙哑：“顾书记，我们今天来，不为别的，就为杜建林杜县长。他是个好官，实心实意为我们绿山百姓办事，绝不可能干出挪用公款的勾当，还请顾书记为我们做主，还他一个清白。”
顾志高颔首，示意众人进屋落座，自己则与韩铁军、刘澜涛、刘志军、陆启明一同坐下，秘书小张端来茶水，轻轻放在各位代表面前。
待众人坐定，顾志高缓缓开口：“各位代表，你们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也知道大家都是真心为杜建林同志而来。杜建林被纪委调查一事，是经过正规程序批准的，纪委办案历来秉持公正客观的原则，绝不会凭空冤枉任何一位干部，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违纪违法行径。今天请大家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想法，也把目前的情况跟大家说明白，咱们坦诚沟通，共同寻求解决办法。”
话音刚落，韩铁军便接过话茬，语气带着几分生硬：“各位代表，纪委调查杜建林，并非空穴来风。我们已接到举报，去年绿山县下拨的三百万扶贫专项资金，有近百万去向不明，相关账目存在明显漏洞，且有知情人指证，这笔资金被杜建林违规调用，用于个人关联项目，证据确凿，绝非无中生有。”
“你胡说！”韩铁军的话刚说完，老战士便猛地站起身，拍着桌子怒喝出声，左臂空荡荡的袖管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晃动，“三百万扶贫款？那笔钱是用来修咱们县西的灌溉渠和乡村公路的！去年天旱，庄稼快枯死了，乡村公路坑坑洼洼，农产品运不出去，是杜县长跑前跑后申请的资金，亲自盯着施工，灌溉渠修好了，庄稼保住了，公路通了，咱们的水果、粮食才能运出去卖个好价钱，怎么就成了他挪用公款？你这是血口喷人！”
韩铁军脸色一沉，语气陡然严厉起来：“老同志，说话要有凭据！纪委查账，看的是正规票据和资金流向，杜建林提供的施工账目混乱，多处存在虚假报销痕迹，所谓的灌溉渠和公路项目，实际投入远低于账目金额，剩余资金去向不明，这难道不是挪用？你们只看到表面，哪里知道背后的猫腻！”
“猫腻？我看是你们查案不公，故意找茬！”老教师李培元也忍不住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我在绿山教书几十年，看着杜县长一步步把绿山的教育搞起来，他自掏腰包资助贫困学生，翻新乡村学校，从来没拿过公家一分不该拿的钱，他和陆书记为全县132名民办教师解决转正问题，县财政没有钱，是杜县长东借西凑给我们教师补发工资。去年修公路，他天天泡在工地上，晒得黑黢黢的，这样的好官，怎么可能挪用扶贫款？你们要是有真凭实据，就拿出来让大家伙儿看看，别在这信口雌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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