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季桂兰摆好了碗筷，左等右等都不见苏荷出来，不由的在心中猜测，这丫头不会是听说许了傻子就连夜逃跑了吧。
想法一旦从心里蔓延开来，就会越想越不得劲儿，立马就小跑去苏荷的房门前。
“苏荷？苏荷？”正准备拉开门的一瞬间，徐如清板着脸就从里面出来了。
季桂兰一见，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娘？怎么是你？”
徐如清理了理衣袖，眉眼微厉：“怎么？不能是我？”
季桂兰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慌忙摆手解释：“不是，我估摸着娘还要一阵子才回来呢，哪里想到这么突然。正好，我把早饭做好了，娘快去吃饭吧。”
说完眼角余光往屋内的床上望去，看着苏荷的头发还乱糟糟的搭在枕头上，心中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徐如清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却没点明，只转身将门拉好，去了堂屋。
刚拿起筷子的苏仲远看到母亲进来，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后将筷子放下慢悠悠得给盛了一碗粥：“娘回来了？怎么也没提前捎个信儿？”
徐如清没搭理，顿时气氛略显沉闷，苏仲远见娘自顾自的吃起了早饭，给季桂兰使了一个眼神让其坐下。
三个人默默的吃着饭，这顿饭吃得季桂兰如坐针毡。
等好不容易吃得差不多了后徐如清一招手，季桂兰就乖巧的收拾碗筷去了灶台，她知道，这个婆母又要开始训斥自己的男人了。
心里也在庆幸自己福气是好的，从嫁过来的那天开始便知道他们两母子不合。
婆母虽然不好相处，却从来没有火气发在她的身上，不过冷眼相待是常事。
等季桂兰出去，徐如清才一巴掌重重得拍在桌子上，陈旧的桌腿摇摇欲坠，木板的碰撞的声音咯吱作响，仿佛随时都准备散架。
“我看你是反了天了，你当我是入土了，我游历前跟你都说的什么，全都忘了吗？”
苏伯远头顶如有惊雷闪过，一时心跳如擂鼓，身体不知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说话的声音都低了许多：“儿子没有。”
徐如清看着眼前的儿子心虚的模样气得捶胸顿足：“我与你说过，你今生没有这个官运，为什么非要执着于都城的繁华，你强行走这一条路，你爹当年的悲剧你还要再来一遭吗？”
徐如清大概最不能明白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因为一次不为人知的际遇，对官场的欲望怎么就那么大了。
苏仲远眼神呆滞，似乎被母亲的话带入了回忆，只是片刻之间他就清醒过来。
他眼中透露出浓烈的不甘：“母亲，我没有这个命，可是我的儿女们不该是像我一样窝囊一辈子。您看整个松昌县，哪里生出了宝萱这样优秀的丫头，还有辑安，聪明伶俐，读书的天赋远超别人。”
他说起自己的小儿子苏辑安时，浑浊的眼球瞬间亮起来：“他才刚到十岁，第一次县试就通过了，他可是松昌县年纪最小的童生了。
县里老师都说再有两年都可去府试了，咱们家生了如此聪明的小辈。这难道不是我们家改命的时候吗？”
“可是你怎就能确定辑安每次考试都能成功呢，你不也是二十三岁考上的秀才，如今三十五了也没能再进一步啊！”
苏仲远眼神中带着坚定：“辑安和我不一样，他一定可以。”
眼看着母亲还是不为所动，苏仲远向徐如清走近，拉着她的衣袖，剧烈的情绪起伏让他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颤抖：“那谢承钰，我看上的徒儿也成为了自家人。只要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来，就一定会成功。难道娘，你希望自己的子孙世世代代都在这山里种地过活吗？”
徐如清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幽幽叹气：“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仲远，你小时候娘常在你耳边念叨，看来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
她瞥了一眼这个让她感到陌生的儿子：“如今你都筹划成这样，其余的我也不管你了，但苏荷得跟我走。”
苏仲远原以为母亲是妥协了，之后听见要带走苏荷，顿时眼眸中带着疯魔。
他强行抓住徐如清的胳膊，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不行，苏荷不能跟你走。王员外愿意出一百两，将苏荷娶回去当儿媳，为了辑安以后得考试和谢承钰后续的路，我不得不做出取舍。”
徐如清迅速抽出被禁锢的手臂，一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试图将他打清醒：“我看你是真的疯了，要靠卖女儿来成就你那荒唐可笑的计划。”
苏仲远捂住脸，似乎是清醒了片刻，随后猛的跪在徐如清的跟前，拉扯着裤腿祈求双眼猩红：“娘，我就快成功了，你难道要看着我这么多年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吗？”
苏仲远赶忙回屋，拿出他十分珍爱的木匣子。里面装着苏辑安的诗词品鉴，经解策论：“如果我没有把握，我怎么会去尝试，可是我现在有辑安，娘，您看看辑安写的诗，多好啊。再看看县学夫子对辑安的评价，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他将苏辑安写的诗词见解，夫子对辑安的肯定和夸奖，一张一张的拿给母亲看，一张张自顾自的诵读。
徐如清看见冥顽不灵的苏仲远，半晌才长叹一口气：“罢了，一切都是命。”
“阿奶，你也要不管我了吗？”
苏荷不知道什么时候伫立在门口，她眼看着父亲和阿奶是如何争吵，又看着阿奶是如何在一步步妥协。
眼下这种情况，她实际上早就明白了。
到底是父女俩，都是为了自身利益出发。苏荷费尽心思养着谢承钰是看好他的未来，是不甘于当一个小村姑困在这小小的村庄一辈子，想靠着谢承钰的才华走出上阳村。
苏仲远不惜用两个女儿作为代价，也只是为了好给苏辑安铺路，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而自己，不过是在选择的前提下又多生出了几分对谢承钰的情愫而已。
徐如清不知道苏荷何时站在的门口，一边是执念成魔的儿子，一边又是自己亲自带大的孙女儿，此时的场景真是比她在外面走南闯北遇到的怪事都还难解决。
思索片刻，徐如清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抓住苏荷的手，红着眼框：“荷丫头，你别难过，你等等阿奶，阿奶再想想办法。”
还没有将苏荷安慰到，苏仲远就在一旁冷不丁的说道：“没办法了，王员外的一百两我早就收了，给宝萱置办陪嫁用了一些，剩下的都会留给辑安读书用，我是不会拿出来的。如要悔婚，这个钱你自行还了去。”
苏荷听完心中泛起酸涩，他看着从不为自己考虑的父亲，释然一笑，故作潇洒：“好，那就听父亲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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