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炭火正旺,驱散着北地渗入骨髓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
秦阳踏入厅中时,姜堰正背对着门,凝视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北疆舆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在秦阳身上,锐利的眼眸中霎时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
不过短短月余,眼前这位驸马的气质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先那种因身怀《幽狱噬魔经》而带来的、即便是刻意收敛也难免流露的深沉与隐隐的侵略感,此刻竟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渟岳峙般的沉静与厚重。
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气息圆融内敛,仿佛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却又隐隐有种超然其上的感觉。最引人注目的是其周身流转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淡金色光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历经岁月磨洗而不朽的庄严意味。
更让姜堰心惊的是,他元婴中期的神识扫过,竟感觉秦阳的修为如深潭古井,难以一眼窥尽底细,其灵力根基之浑厚凝实,远超寻常结丹中期修士。
“秦驸马,恭喜出关,修为大进。”姜堰收敛心神,率先开口,语气中多了几分真正的重视。这份实力,已值得他刮目相看,更何况对方还有驸马身份与天子钦命的差事在身。
“姜统领。”秦阳抱拳,声音平和,“略有所得,不敢当‘大进’二字。可是黑风洞那边有了确切消息?”他直接切入主题,目光中带着询问。
姜堰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待秦阳坐下,自己也回到主位,面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有两件事。”姜堰伸出两根手指,“其一,关于追查红叶、红修罗及其背后之人。司中专精追踪卜算的‘闻风阁’供奉,以驸马提供的《阴姹神经》本源气息为引,辅以‘牵机搜魂阵’推演,其踪指向极北冰原深处。”
秦阳静静听着,眼神专注。
“然而,”姜堰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无奈与冷意,“追踪线索在深入冰原约三千里处的‘寒冥峡谷’外围,便彻底断绝了。像是被一种极其高明、且蕴含空间扰乱之力的禁制或宝物强行抹除、隔绝。对方显然早有防备,或者说,极其擅长隐匿行踪。闻风阁供奉断言,若无新的、更强烈的关联之物或契机,以此法继续追索,希望渺茫。”
线索断了。秦阳对此并不意外。那位神秘的红叶仙子与红修罗的父亲能在大军围困、地渊城崩解之际将人救走,其手段必定通天,岂会留下轻易可循的尾巴?
“意料之中。”秦阳缓缓道,“此人谋划深远,修为莫测,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这条线,暂时只能搁置,待其下次主动现身,或我们找到其他突破口。”
姜堰点了点头,秦阳的冷静让他欣赏。他接着道:“其二,便是黑风洞。三日前,我派出的精锐侦骑队已返回,带来了探查结果。”
他取出一枚留影玉简激活,一片微缩的光幕浮现,展示出黑风洞及其周边的景象。洞窟入口幽深,怪石嶙峋,光幕画面移动,显示出洞外一片相对平坦的碎石地。
“在这里,”姜堰指着画面一处,“发现了明显的斗法痕迹。冰层碎裂,岩石上有锐器划痕与灵力灼烧的焦黑,从残留的气息判断,时间就在地渊城变故发生前后不久。交手双方,一方灵力属性阴柔且驳杂,带有明显的合欢宗功法特征,但并非红叶那般精纯;另一方……气息极其隐晦古怪,残留极少,初步判断,其灵力属性偏向死气,应该是一名尸修。”
秦阳的心微微提起。阴柔驳杂的合欢宗功法……很可能是苏小小!她平安传送到了黑风洞,却在此地遭遇了袭击!
“这是在现场找到的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姜堰收起留影玉简,又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
那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粉色玉牌,边缘沾染着些许早已干涸发黑的污渍,似是人血。玉牌正面浮雕着合欢花的图案,背面则刻着一个名字——苏小小。正是合欢宗内门弟子的身份令牌!
秦阳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枚令牌上,手指微微收紧。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这沾染血迹、象征主人可能遭遇不测的信物,仍让他心中猛地一抽,一股冰冷的怒意与担忧交织升腾。
“据现场痕迹和这枚令牌推断,”姜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你的同伴苏小小,确实通过传送阵抵达了黑风洞。但她运气不佳,很可能刚出洞口,便遭遇了埋伏或恰巧经过的敌人。双方发生激战,从残留痕迹范围和灵力强度看,对方实力至少是筑基中期,甚至可能是后期。苏小小很可能受了不轻的伤。”
他顿了顿,看向秦阳:“战斗痕迹在靠近‘荒骨丘陵’方向变得稀疏、混乱,最终消失。现场未发现尸体,亦无持续的大规模追踪痕迹。因此,我与几位参事研判,她受伤后,并未被当场擒获或击杀,而是成功摆脱了敌人,遁走了。”
“遁往何处?”秦阳立刻追问,眼中金光隐现。
姜堰的手指移向舆图,点在黑风洞东南方约五十里处:“最大的可能,是这里——凌天城。”
秦阳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舆图上,“凌天城”三字标注得并不十分显眼,但周边地形显示它位于数条废弃古商道与荒原的交汇处。
“此城有何特殊?”秦阳问。
“特殊?”姜堰嘴角扯出一抹略带冷意的弧度,“此城是北地有名的‘三不管’地带。名义上属我大炎疆土,但因其地处通往西漠、北原乃至一些小型异族聚居地的交通节点,历史成因复杂。城中龙蛇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既有逃亡的散修、刀口舔血的杀手、见不得光的黑市商人,也有各方势力安插的眼线、探子。我镇北司虽对其有一定影响力,却难以完全管束,更不可能大规模入城搜查一人。”
他看向秦阳,目光如炬:“令友若真个受伤,急需隐匿行踪、疗伤喘息,凌天城是她最好的,也可能是唯一的选择。那里有足够的混乱供她藏身,也有黑市可以获取疗伤丹药,甚至可能找到庇护。但同样的,那里也危机四伏,一个受伤的、容貌不俗的筑基女修,在那种地方,本身就是一块肥肉。”
秦阳沉默片刻,消化着这些信息。苏小小还活着,但处境危险。凌天城是希望所在,也是龙潭虎穴。
“姜统领,”秦阳抬起头,目光坚定,再无半分犹豫,“秦某请命,即刻前往凌天城,寻找苏小小下落。”
姜堰似乎早有所料,并无惊讶,反而问道:“凌天城情况复杂,你虽修为精进,但孤身前往,风险亦是不小。况且,你对城中情况不熟,如何寻人?”
“正因情况复杂,我更需亲往。苏小小是因我之故才陷入此等险境,我责无旁贷。”秦阳语气斩钉截铁,“至于寻人之法……”他略一沉吟,“我可先以寻常修士身份潜入,暗中查访。苏小小猜到我可能会去寻她,或许会留下些微线索。必要时,亦可从城中消息灵通之处着手。”
姜堰看着秦阳,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他不怕部下有私心,只怕部下无担当、无谋略。秦阳两者皆备。
“好!”姜堰一拍桌案,不再犹豫,“既然驸马心意已决,本统领自当支持。”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枚造型古朴、非金非木的青铜令牌,令牌正面阴刻着一个篆体的“镇”字,背面则是复杂的云纹与一只锐利的鹰眼图案。
“此乃我镇北司最高级别的‘凌天密令’副令之一。”姜堰将令牌郑重递给秦阳,“凌天城中,有我司布下的数处隐秘据点及数名资深密谍,皆听令于持此令牌者。凭此令,你可调动他们,获取情报、必要支援,或通过他们与北凛城联络。但切记,非到必要或万不得已,尽量莫要暴露你与镇北司的关联,以免打草惊蛇,或引来城中其他势力过度关注。”
秦阳双手接过令牌,入手微沉,触感冰凉,一股隐晦的阵法波动蕴含其中。他郑重收起:“秦阳明白,定当谨慎行事,谢过姜统领。”
“此外,”姜堰又取出一枚玉简和一个小型储物袋,“玉简中是凌天城已知的势力分布图、几个主要黑市与情报交易点的位置,以及需要注意的人物简况,乃司中密谍多年积累所成,未必完全准确,但可作参考。储物袋里是一些北地通用的灵石、符箓和疗伤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秦阳再次谢过,将东西收好。姜堰的周全准备,为他此行提供了极大便利。
“你准备何时动身?”姜堰问。
“事不宜迟,即刻便走。”秦阳起身。
姜堰也不挽留,起身相送:“本统领在此预祝驸马马到功成,寻得同伴,平安归来。北凛城这边,会持续关注极北冰原与凌天城的动向,若有新的重大线索,会设法通过密令联系你。”
“有劳统领费心。”秦阳拱手。
半个时辰后,一道并不起眼的灰黑色遁光自北凛城侧门悄然掠出,融入漫天风雪与苍茫暮色之中,朝着东南方向的凌天城疾驰而去。
遁光中,秦阳面容沉静,眼神锐利如刀。他体内,纯金色的不死金元缓缓流转,生生不息,紫府天火在金丹深处蛰伏,随时可以化作焚尽一切障碍的利器。
凌天城,鱼龙混杂,危机四伏。
苏小小,无论你身在何处,是否安然,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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