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很高兴，青樱却早就高兴过了。
早在她察觉到不对时，包太医就已诊出了喜脉。特意瞒着，是对包太医的考验，也是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果然，包太医的嘴很严，时机也来得恰到好处。
青樱知道，如懿到底是不甘于失宠的。从前坐得住，是因为她应有的尊荣都不缺，但六阿哥出生后，她这个养母却没有讨到好处。
如果皇帝还在置气，那么他不会将六阿哥给如懿抚养，即便这是他自己曾经许诺过的。他会以此为由，逼着如懿向他低头。
可他偏偏信守承诺，这就断了如懿顺着此事与他和好的可能，也是旧情将要消散的征兆，如懿怎么不急呢？
但她想回头，青樱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皇帝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没有故作不在意地说，“娴妃怎么有咱们的孩子重要”，而是命人传话说，“改日朕再去看她”。
态度平和，一如对待普通妃嫔。
翌日请安时，皇帝下了朝兴致极高，到长春宫时众人还在陪皇后说话，见他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皇帝一手扶起青樱，叫众人免礼，径自坐在上首。
皇后在他身旁的绣凳上坐了，含笑道：“皇上今日怎么有兴致来看众姐妹了？”
皇帝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脉脉看了青樱一眼，向众人道：“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皇后自然没有错过皇帝的眼神，但她脸上依旧端着不变的温柔浅笑，道：“皇上这样高兴，必定是天大的喜事。”
皇帝点头，向众人道：“也是皇后的喜事，贞嫔又有身孕了！”
被众人这么看着，青樱羞涩地低下头去。
皇后的声音喜气洋洋，“那臣妾要恭喜皇上和贞嫔了，皇上说的是，臣妾也要恭喜自己呢，又要做皇额娘了。”
皇帝颔首，已顾不得底下的嫔妃或喜或酸或怒的表情了，“贞嫔已为朕生育了五阿哥，此番再度有孕，朕打算封她为妃，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皇后的笑无可挑剔，“贞嫔妹妹侍奉皇上素来勤勉，与姐妹们也是和和气气的，这些臣妾都看在眼里，妃位自然是当得的，臣妾并无异议。”
“那就好，”皇帝环视屋内的众妃，“贞妃性情和顺，深得朕心，又多有生育，太后和皇后也喜爱她，晋为妃位可谓理所应当。”
众人都垂首称是，皇后道：“贞妃妹妹的品格，诸位姐妹都知道，自然也清楚妹妹封妃是实至名归，而非是皇上偏爱的缘故。只是有一件事臣妾不得不说……”
皇帝闻言略显不快，“哦？皇后有何事尽管说来。”
皇后温然笑道：“自皇上登基以来，潜邸姐妹们深受皇恩，多有晋封，如今宫中已有一贵妃、三妃、四嫔，低位妃嫔却只有几个常在，到底不像样子。”
她的目光向青樱投来，“皇上还记得臣妾身边的嬿婉吗？今日是贞妃晋封的好时候，皇上不如让嬿婉沾沾贞妃的喜气吧。”
皇后说着引了一个身着浅妃色旗装的年轻女子过来，比起两年前的那次相见，嬿婉的娇美已恰到好处，带着三分青涩，却不再是那个稚嫩的少女了。
她身上的旗装并无多少绣花，头上簪着的，也不过是几朵绒花。但同样的打扮，放在别的宫女身上是平平无奇，放在她身上，是春花灿烂、端妙无双。
皇帝不禁眼前一亮，“是你啊，朕记得你在皇后身边也有几年了。”
嬿婉俯身下拜，礼仪端正无可挑剔，“回皇上，奴婢是乾隆四年初到皇后娘娘跟前学规矩的，到如今是有两年了。”
皇帝欣然应允，“既是皇后跟前的人，又由皇后亲自举荐，答应、官女子是委屈了，便封为常在吧。”
嬿婉欣喜不已，皇后问道：“不知皇上要赐嬿婉在何处居住呢？东西六宫只有景仁宫和翊坤宫空置，或是随着哪位主位也是好的。”
皇帝思索道：“景仁宫久不修缮，翊坤宫却是新整修过的，就让嬿婉住过去吧。将来你若有贞妃的福气，成为翊坤宫主位也不是难事。”
嬿婉见机笑道：“奴婢有幸侍奉皇上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怎敢奢求与贞妃娘娘一般呢？奴婢会日夜祝祷，希望各位娘娘都能君恩常在，奴婢只要在一旁伺候便好。”
这话将众人都奉承了个遍，皇帝亦赞道：“这般知礼，不愧是皇后教导出来的人。”
皇后与有荣焉，道：“皇上喜欢嬿婉，便是臣妾和她的荣幸了。”
皇帝却注意到青樱对面空出的位置，“这是谁的位子？唔，是娴妃啊，她怎么不来向皇后请安啊。”
海兰起身道：“回皇上，娴妃姐姐并不是有意对皇后娘娘不敬的，姐姐是病了。”
皇帝疑惑道：“病了？为何没有太医上报给敬事房，撤下她的绿头牌啊？李玉，昨日你还跟朕说，娴妃思念朕，今日怎么就病了，莫非是因朕昨日未去看她而不满？
海兰连忙跪下道：“姐姐怎会对皇上不满呢，实在是姐姐病得突然，还没来得及上报。”
皇后笑容僵硬，“娴妃久不来请安，臣妾也习惯了。”
皇帝蹙眉不悦道：“那怎么行，你是后宫之主，娴妃无故缺席定省，实在不成样子！李玉，吩咐太医院去延禧宫给娴妃请脉，朕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病了。”
青樱掩下唇角的笑，原本因如懿缺席已久，皇后安排了她坐如懿的位置。今日她特意坐到纯妃身边，就是为了空出一把椅子，好叫皇帝注意到。
这样不起眼的变动，却能引来皇帝对如懿的不满。
即便知道青樱是有意为之，谁又能挑她的错呢？只看皇后眼中也是同样的解气便可知了。
纯妃绢子下挡着的，想必也是笑脸吧。她久在如懿之下，即便因有所生育而高了如懿半头，到底还笼罩在这样的阴影下。
那是皇帝几年如一日的偏爱带来的，但是今后，皇帝的偏爱换了个人，曾经恃宠而骄的如懿，将会是曾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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