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荷盏时,阿桃已将新染的孔雀蓝丝线浸在露水里。丝线在瓷碗中舒展,像尾游弋的青鱼,把晨光漾成细碎的鳞。她抬头时,看见阿凛蹲在荷塘边,正用竹刀剖着新采的莲蓬,碧青的莲衣落进水里,惊起一圈圈银纹。
“露水凉,别浸太久。”他回头时,发梢沾着的荷香漫过来,手里举着颗饱满的莲子,莹白得像刚剥壳的玉,“尝尝,这颗没莲心,甜得像你绣的月光。”
阿桃走过去,指尖接过莲子的瞬间,触到他指腹的薄茧——是常年削笛磨出的,却总在碰她绣品时轻得像羽毛。露水从荷叶尖坠下,打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溅起的水珠里,竟裹着颗星子似的光。
“笛坯晾好了?”她望向祠堂的檐下,十几支紫竹笛并排悬着,青线缠成的穗子垂着,被晨风拂得如柳丝轻摇。
“晾透了,”他点头,竹刀在掌心转了个圈,“等你把‘荷风’二字绣在笛囊上,就能送戏班了。李叔说,山那边的孩子盼着呢,说要把笛音吹得像你绣的水纹,软乎乎的。”
阿桃忍不住笑,想起前日戏班班主派人送来的信,说孩子们用芦苇杆仿着她的绣样编荷灯,夜里点亮了,像满塘的星子落进了戏台。“他们的心意,比荷灯还亮。”她低头,看见露水碗里的丝线已吸足了清润,正泛着孔雀蓝的幽光,“这线浸了晨露,绣水纹时定能活起来。”
阿凛突然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来,那竟然是一只小巧玲珑、精致无比的竹篾编织而成的小灯笼!仔细一看,可以发现这只小灯笼的骨架之上缠绕着半缕银光闪闪的丝线——原来这些丝线正是之前阿凛刺绣“荷塘月色”图案所剩余下来的边角料,但却不知何时被眼前之人偷偷捡拾而去,并巧妙地运用到了这个小灯笼的制作之中,使得整个灯笼呈现出层层叠起的荷叶形状,宛如一朵盛开的荷花般栩栩如生。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小灯笼递到阿凛面前,轻声说道:“待会儿就把它挂在屋檐的一角吧,等到夜幕降临之时,当灯光亮起,灯笼的影子便会投射在你的绣花绷子上面,仿佛那些你亲手绣制出来的荷叶全都漂浮在了水面之上一般呢……”说话间,一股温暖而又熟悉的气息顺着指尖传来,阿凛低头看去,才发觉自己的手正紧握着那只小灯笼,而此刻竹篾表面的纹理似乎也依然残留着对方掌心的余温。
荷塘的水面忽然漾开更大的涟漪,一群白鹭振翅而起,翅尖划碎了满塘的晨光。阿桃望着白鹭远去的方向,银线在灯笼骨架上轻轻颤,忽然明白,所谓圆满,原是晨光浸着露,荷香缠着笛,而他的目光,总追着她穿针的指尖,像星子绕着月,岁岁不相负。
她把浸好的丝线缠在线轴上,孔雀蓝的光晕漫过阿凛的手背,与他红绳上的红豆相映,竟生出种说不出的明澈。远处,李婶在廊下晒着新采的艾草,风过时,草叶的清香裹着句没说出口的絮语:日子这样好,连风都带着绣线的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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