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豸洞内,妖王伏诛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血腥气,以及那朵悬浮空中、已然温顺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本源波动的“獬豸星火”虚影。
金圣宫娘娘力竭倒地,气息微弱,但眉宇间那长久以来的惊惧与哀愁已然散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与一丝希冀。孙悟空没有立刻去收取那朵星火,而是先以一道柔和的混沌原初之力渡入娘娘体内,稳住她濒临崩溃的心神与元气。
“多……多谢神僧……救命之恩……”金圣宫挣扎着想要行礼。
“娘娘不必多礼,好生休息。”孙悟空语气平静,目光却已再次投向那朵暗金星火。他能感觉到,这缕代表着“公正”与“辩察”本源的力量,虽然微弱,却蕴含着极其古老的法则碎片,对他而言,是补全混沌原初之力、对抗“秩序锁链”的关键。
他伸出手,混沌之力如同最轻柔的丝绦,缓缓缠绕向那朵星火。这一次,星火没有抗拒,反而如同归巢的雏鸟,顺从地融入他的掌心,沿着经脉,最终沉入他丹田气海深处,与那旋转的混沌星璇缓缓靠近。
就在星火融入混沌星璇的刹那——
“轰!”
孙悟空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万千雷霆同时炸响!并非痛苦,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洞察”与“明晰”!过往许多模糊的感知、战斗中难以捕捉的细节、乃至天地间某些隐晦的规则流转,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清晰!他甚至能“看”到缠绕在唐僧身上那作为“净化之引”的庞大因果线,能“看”到沙僧怀中那九幽镇魂骷与幽冥本源若隐若现的联系,能“看”到八戒那看似浑噩实则暗藏恐惧的魂魄波动!
这便是“獬豸星火”的部分威能——洞察真实,辩察本质!
然而,这股力量并非全然温和。在那极致明晰的感知中,一股冰冷而绝对的“裁决”意志,也随之涌入他的心神!这股意志源于星火本源,要求持有者以绝对的“公正”去衡量万物,非黑即白,稍有偏倚,便可能引动星火反噬!
孙悟空自身的混沌原初之力,讲究包容、演化、无限可能,与这“绝对公正”的裁决意志,产生了根本性的冲突!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激烈碰撞、磨合,试图寻找一个平衡点。他的意识时而如同高踞云端的审判者,冷漠地审视着自身与周遭的一切;时而又被混沌的本能拉回,充满了桀骜与反抗的烈性。
这种内在的拉锯战,远比与外敌厮杀更加凶险!稍有不慎,要么被星火的“绝对公正”同化,失去自我情感,沦为规则的奴隶;要么因无法驾驭而导致力量冲突,神魂俱灭!
孙悟空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不得不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运转混沌原初之力,引导、炼化这缕新生的星火,同时以自身坚韧无比的意志,对抗着那无时无刻不在试图侵蚀他本心的“裁决”意志。
洞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孙悟空周身偶尔溢散出的、混杂着混沌色彩与暗金流光的能量波动,显示着他体内正进行着何等激烈的交锋。
良久,孙悟空周身那紊乱的气息才缓缓平复,他睁开眼,混沌眼眸深处,那丝新生的暗金火焰纹路稳定下来,虽然依旧微弱,却已初步与混沌星璇达成了一种脆弱的共生。他成功迈出了掌控星火的第一步,但前路依旧漫长,需要时刻警惕那“绝对公正”意志的反噬。
他站起身,感觉自身对力量的掌控、对规则的感知,确实提升了一个层次。但心头也仿佛压上了一块无形的巨石,那是驾驭星火必须承担的“公正”之重。
不再耽搁,孙悟空以法力托起虚弱的金圣宫娘娘,又看了一眼赛太岁那庞大的尸身,屈指弹出一缕混沌之火,将其残骸化为灰烬,算是彻底了结此间因果。随后,他身形化作金光,裹挟着娘娘,冲出獬豸洞,径直返回朱紫国都城。
王宫之中,唐僧、八戒、沙僧正自担忧,见孙悟空安然返回,还救回了金圣宫娘娘,皆是大喜。国王见到爱妻,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挣扎下床,便要行大礼,被孙悟空拦住。
“陛下之疾,根源已除,好生将养,不日便可痊愈。”孙悟空简单交代了几句,并未提及星火之事。那等秘辛,凡人知晓并无益处。
朱紫国上下,得知妖王伏诛,王后归来,举国欢腾,视唐僧师徒如再生父母,盛情挽留,欲以国宝相赠。
然而,孙悟空却隐隐感觉到,在这满城欢庆的气氛之下,那笼罩都城的紫金色暮霭虽在缓慢消散,却有一丝极其隐晦、冰冷、如同视线般的感知,曾在他返回王宫、气息因炼化星火而略有波动时,悄然扫过,随即又迅速隐去。
“聆听者……”孙悟空心中冷笑,果然,任何与“源初星火”相关的动静,都难以完全避开“祂”的耳目。此地不宜久留。
他婉拒了国王的一切封赏,只取了些寻常斋饭干粮。唐僧见悟空去意已决,知他必有深意,便也向国王辞行。
国王与王后千恩万谢,亲自将四人送出都城,直至十里长亭,方才洒泪而别。
离开朱紫国,再次踏上西行路。师徒间的气氛,却因孙悟空身上那若有若无、带着一丝冰冷“公正”意味的星火气息,而变得有些微妙。
八戒本能地觉得大师兄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具体说不上来,就是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插科打诨。沙僧沉默依旧,但他能感觉到,大师兄偶尔扫过来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他心底关于九幽镇魂骷的所有秘密,让他更加沉默。
唐僧的感受最为复杂。他既能感觉到悟空力量的增长,为前路多一分保障而欣慰,又能隐隐察觉到那力量中蕴含的、与佛法慈悲迥异的冰冷规则感,这让他心中莫名不安。
孙悟空自己,则是在不断适应着星火带来的变化。他需要在这“洞察真实”与保持本心之间找到平衡,需要在“绝对公正”的诱惑与对伙伴的信任之间做出抉择。这无疑是一条更加艰难的心路。
如此行了一段时日,前方忽见黑水滔天,一条宽阔无比、水色漆黑如墨、腥气扑鼻的大河,拦住了去路。河面波涛汹涌,却无舟楫可渡,隐约可见水底有巨大阴影游弋,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师父,大师兄,这河看着比流沙河还邪门!”八戒指着那黑水,面露惧色。
沙僧望着那黑水,厚重的眉头紧锁,他怀中的九幽镇魂骷再次传来隐隐的悸动,这次并非警示,更像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吸引?仿佛这黑水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它们。
孙悟空运转初成的星火之力,双眸中暗金纹路微闪,望向那黑水深处。在他的“洞察”之下,那漆黑的水体仿佛变得透明了几分,隐约看到了水底深处,似乎沉埋着一座巨大的、风格迥异于当今任何朝代的古城遗迹!而在那遗迹的核心,一股与“獬豸星火”同源、却更加阴冷、深邃的波动,隐隐传来!
又一缕“源初星火”的线索?!
而且,似乎与沙僧身上的幽冥之秘,有着某种关联!
孙悟空眼中精光一闪。
“渡河!”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前路艰险,心魔暗伏。
但这黑水之底,或许藏着打破僵局的下一块拼图,
也或许,是通往更深地狱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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