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妖首领崩解的余烬如同暗红的雪,簌簌飘落在焦枯的山谷中。残余的低级火妖或逃窜,或在内斗中湮灭,翠云山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是这寂静中弥漫着硝烟与毁灭的气息,以及更深沉的、源自地脉的不安悸动。
洞窟前,青光屏障已然撤去。铁扇公主依靠着那株巨大的古芭蕉树,脸色苍白,气息紊乱,方才强行隔绝金箍感应,对她消耗极大。沙僧和八戒也各自带伤,喘息未定。唐僧勉力支撑着身体,望向缓缓落地的孙悟空,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真相的震撼,有对弟子命运的担忧,更有一种自身信仰彻底崩塌后的茫然。
孙悟空拄着暗沉的金箍棒,微微喘息。手臂上那蠕动的黑色物质似乎因火妖首领的消亡而沉寂了些许,但金箍传来的刺痛依旧清晰。然而,与之前那种几乎要撕裂神魂的失控感不同,此刻的痛楚,更像是一种顽固的烙印在与他的新生意志进行着持续的拉锯。他能感觉到,自己与那被封印的本源之间,那层隔膜,薄了。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铁扇公主身上。“那符文碎了,但这箍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头,“还在。”
铁扇公主喘息着点头,声音带着疲惫:“那符文只是‘祂’远程操控此地的一个节点,如同提线木偶的线。线断了,木偶会垮,但……绑在木偶身上的枷锁,并不会自行解开。你这金箍,是‘祂’亲自种下的本源封印之一,与你的魂魄核心纠缠太深,非寻常外力可破。”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回孙悟空怀中:“如今首领已除,‘祂’的视线暂时从此地移开,但我们时间不多。要救陛下残魂,平息地火,需要钥匙与芭蕉扇本体合力。而要让你这‘钥匙’发挥真正作用,首先,你需要……真正触碰到你被封印的本源。”
她的视线,投向了洞窟深处,那古芭蕉树根系盘绕、暗金锁链虚影隐现的方向。
“陛下当年自爆法器,大部分碎片流落无踪,但有一块蕴含着她一丝心源之力的核心碎片,因与此地同源,并未远遁,而是……沉入了这翠云山与火焰山地脉的交汇之处,也就是这洞窟灵潭之底,被我的芭蕉扇本体气息勉强温养、隐藏至今。”
她看向孙悟空,眼神凝重:“那块碎片,是唤醒你本源记忆、暂时抗衡金箍封印的关键引子。但取出它,必然会引动地脉与‘祂’残留封印的剧烈反应,甚至可能加速火焰山的爆发。而且……”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那碎片沉埋万载,与地火怨念及‘祂’的封印之力早已相互侵蚀,其性未必纯粹。汲取它,是机遇,更是……莫大的风险。你可能找回部分力量,也可能……被其中混杂的怨念与秩序之力彻底吞噬,沦为只知毁灭的疯魔。”
洞窟内一片寂静。只有潭水轻轻拍岸的声音。
风险,前所未有的风险。不仅是自身的,更关乎火焰山外万千生灵的存亡。
孙悟空低头,看着自己那条依旧麻痹的手臂,又摸了摸头上刺痛的金箍。被欺骗、被囚禁、被当作棋子的愤怒,与对那祭坛上悲怆残影的本能牵挂,在他心中激烈交织。
他抬起头,眼中已没有了之前的狂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沉淀下来的决绝。
“风险?”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弧度,“从俺老孙知道自己是个‘钥匙’开始,这条路,就没得选了。”
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一步步走向那方清澈的灵潭。潭水倒映着他暗红晶光缭绕的身影和那双燃烧着幽火的眸子。
“是成魔,还是打破这鸟笼……”他站在潭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总要试过才知道!”
话音未落,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径直投入了那看似平静的灵潭之中!
“悟空!”唐僧失声惊呼。
潭水并未溅起多大水花,反而如同张开巨口的深渊,瞬间将孙悟空的身影吞没。水面之下,并非清澈见底,而是陡然变得幽暗无比,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隐约可见,潭底深处有暗红的地火光芒与冰冷的暗金锁链虚影在交错闪烁,一股令人心悸的混乱力量波动从中弥漫开来。
“大师兄!”八戒吓得跳脚。
沙僧紧握宝杖,死死盯着潭面,随时准备出手。
铁扇公主深吸一口气,双手再次掐诀,身后古芭蕉树青光流转,与潭底深处那隐藏的碎片产生感应,试图稳定那即将被引动的狂暴力量。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流逝。潭水下的光芒越来越盛,暗红与暗金交织,如同两头被困的凶兽在搏杀。整个洞窟开始轻微震颤,岩壁上的晶簇发出不安的嗡鸣。洞外,刚刚平息的山谷再次传来隐隐的、来自地底深处的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唐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诵经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突然!
“轰——!!!”
整个灵潭的潭水猛地向上拱起,如同喷泉,却又在达到最高点时骤然凝固!所有的水流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格在空中,露出下方干涸的、布满了古老符文的潭底!
而在潭底正中央,一块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呈现混沌五彩与不祥暗红交织、表面同样缠绕着丝丝暗金纹路的奇异碎片,正缓缓悬浮而起!它散发着磅礴而混乱的气息,既有娲皇那创造滋养的古老神性,又有地火暴戾的毁灭意志,更掺杂着“祂”那冰冷秩序的污染!
这块碎片,正是铁扇公主所说的,蕴含着娲皇心源之力的芭蕉扇核心残片!
而在碎片下方,孙悟空的身影缓缓浮现。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一条手臂抬起,正虚按在那块悬浮的残片之上。暗沉的混沌妖力、残片中涌出的五彩神光与暗红怨念、以及那丝丝冰冷的暗金秩序之力,正以他的手臂为战场,进行着激烈无比的冲突与融合!
他头上的金箍,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暗金光芒,疯狂震颤,试图压制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同宗却走向叛逆的本源唤醒!
成功了!残片出土!
但最关键、最危险的融合,才刚刚开始!
是成为打开囚笼的钥匙,还是被力量吞噬,沦为毁灭的帮凶……
答案,就在孙悟空那紧闭的双目之下,在那激烈交锋的魂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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