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月的话算是落了李延曾经最恼火的地方。
这种事不是一次。
早在李承泽小的时候，有一点身体不适，梁妃就总拖着他的病，不找太医治。
因为早被梁妃骗过几次之后，李承泽有点小不适，他就不来了。
只有拖的重了，李延才会放下所有的事情来看李承泽。
而且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李延就会因为担心，在梁妃宫里多留几天。
一开始李延不知道她是耍花招，他想着这梁妃只是蠢些，总不至于敢拿着皇嗣、敢拿他最心爱的儿子玩这种把戏，所以还砍了几个太医。
直到几个太医被砍，其他太医唇亡齿寒，才哭着吐出真相，说是李承泽病初太医院根本不知情，都是拖的重了才能接到通知。
自那一刻，李延就有掐死这个女人的心思了。
若不是掐死太后犯法。
他也早把太后掐死了。
梁妃能有这个心机？
那还不都是太后教的？
他那个母后……本来也就欺上瞒下做过了把他亲儿子丢去民间的事！
李延可真恨啊。
却到底是没狠下心弄死亲妈。
太后坏归坏。
比坏更坏的是蠢！
就像梁妃的蠢。
她但凡把承泽照顾好些，他能少的了她的好吗？
怎么就有这么蠢的人？
她拿着李承泽的命玩儿，所以李延就真不敢再去了。
只要他去，李承泽就永远是一个把柄，是一个她能运用的‘摇铃’。
都给李延摇成狗了。
于是他就狠心，彻底割断了她这条路。
他生怕他的这份在意，慢慢让梁妃和太后不择手段，弄出更大的事。
毕竟这日子，终会走到立储的那么一天。
凭梁太后和梁妃姑侄二人又蠢又坏的劲儿，还不得给他翻了天？！
这事儿在他心上本就是一团火了！
今日被李如月‘提醒’，这团火就藏不住了。
上去拔出魏泰的剑就把刚才告状说李如月的那两个奴才囊死了。
不知死活！
小顺子司空见惯，魏泰更是见过虐杀吴王的大世面，这不算什么。
李如月也冷脸跪在一边，没有反应。
只有梁妃一个人尖叫，还被魏泰捂住了嘴巴，惊吓过度晕过去了。
宋家那郎中，哪见过这种场面啊。
都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来的。
脸色惨白歪在地上不吭声，跟误闯猫窝的耗子一样，一动不敢动。
生怕被人瞧见一样。
太医按照郎中的药方，从太医院把药取来，熬上了。
顺子低声提醒：“陛下，您明日还要早朝呢，奴才把偏殿给您收拾好了，您先歇息，奴才在这儿守着，三殿下一睁眼，奴才就禀报您可好？”
顺子语气温和，带着极小心的安抚意味。
李延倔强，握着李承泽的手，不肯走。
他怕他一走，明儿个睁眼，承泽就和他娘一样了。
不行。
李如月叩拜：“父皇，宋娘娘为了承泽的事也病了，儿臣得带人回去给她看看。”
这事儿是李如月去办的。
不能把郎中弄来了，就不管她了。
损的是李如月在宋贵妃那的信誉。
这点事儿，李延还是能分清的。
他没有阻拦，挥挥手。
在李如月退出去的时候嘱咐：“记得回来。——魏泰，你跟着去，把人看好了。”
雨太大，魏泰接人用的那辆八匹马的马车还在门外。
李如月先上去，随后魏泰把那郎中丢了上来。
郎中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上车一瞧见坐在正中央的李如月，不自觉的就缩成了一团，矮成了半座山，也不敢坐软垫，就那么跪坐在马车门框旁。
“先生怎么称呼。”
稚嫩的少女声线，却冷的像窗口溅上脸的雨水。
偏又不同于李延的那种冷，这种冷，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小……小人彭玉书，师从丞相……啊不，师从济云观清宁道长，忝为相府门客。”
这是大临读书人自我介绍之标准范本——自报家门。
姓名不见得有人认真听，但师从于谁，一定竖着耳朵听。
这基本代表了一个人的起点和终点，以及将得到什么级别的礼仪对待，涉及哪些人脉关系，与谁沾亲带故，从中计量其说话之分量。
比如这种‘相府门客’，已经是天下读书人最高等的归宿了。
入仕都比不上他。
因为说白了，在大临入仕，是一个陷阱。
所有人以为入仕是出路，却鲜少有人看的清，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条路的上限非常非常低，低到你大概在三十岁就会停。
能停在那里一辈子，都算好。
大部分，都会被‘吃’。
只是被‘吃’的时候，刑部一定是有合理的罪名安在他头上的。
所以周围人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吃。
他们本能的以为，那个人是犯了错才被抓进去的。
就好像羊群里每一头被主人牵走宰了的羊，都以为是那羊不乖。
少一只羊而已，会有人在乎吗？
其他的羊，还是会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从未有危机感。
这只羊。
啊不，这位门客，已经是羊群里混的最好的了。
被相府养着，而且还师从那位前丞相宋济诚？
嫡系啊。
满朝廷里，也未必找的出几个师从宋济诚的。
因为宋济诚隐退太早，并没有什么机会去培养门生。
所以他大部分的学生，都是一些医科、农科、商科的人才。
培养出来后，就送进相府，给宋济仁辅佐。
到头来，也是用在这江山社稷的，倒算没亏待帝王家。
“师从清宁道长……”李如月了然，若有所思：“这么说，道长的医术更在先生之上了。”
一听到李如月提道长，他就惶恐不已，忙抱起拳恭敬的冲着空气摇晃。
“道长学究天人，通贯三才，又何止是医术，小人不堪与师尊相比。”
哎哟，好高的评价。
李如月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位郑夫人亲手奉上的相府臻藏大宝贝。
是为了救宋贵妃而来的，自然不掺杂半点虚假，定是相府医术最好的人。
也是比任何一个外人、奴仆都更了解宋家的人。
“魏大人。”
李如月掀开沾雨的珠帘，朝着车窗外骑马跟随的魏泰唤了一句。
魏泰立刻驱马走近一些：“公主，您吩咐。”
“今日魏大人可不曾接过什么人进来。”
魏泰蠢，所以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犹豫。
“要是郑夫人问起来……”
“上次你们去相府接方姑姑家人时郑夫人是怎么赶你们的，你们就怎么赶她就是了，还用我教？”
这要是顺子，就不多余问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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