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起身行礼：“恭敬不如从命。”
两日后，消息从上党传到咸阳，嬴政大为震惊，急召众臣朝堂议事。
嬴政面色凝重，目光扫过阶下群臣：“赵国夺云中九原，河套尽为所有。这是在效赵武灵王旧事，尔等可有良策？”
众人乍闻消息，相互议论纷纷。
少顷，蒙恬出列：“臣请率军十万，夺取河套！赵军立足未稳，我军可趁势将其驱逐。”
嬴政脸色稍和：“诸位以为蒙恬之议如何？”
李信道：“臣附蒙将军之议，并请求随军听用。”
他之前因为作战不利被从前线调回，之后一直被嬴政冷落，现在便想抓住时机，好被重新启用。
他刚说完，章邯出列道：“大王，臣反对出兵讨伐。”
章邯因战功及王翦的推荐，得以上朝议事，位列朝臣之末。
他话音刚落，李信便投来一道怨毒的目光。他之前的职位被章邯顶替，两人就此结怨。
这时见章邯反对出兵，不在蒙恬提议后说，偏偏反对在自己的话后面，这简直是挑明了和自己过不去，心中愤怒，可想而知。
嬴政闻言，问道：“章邯，说说你的理由。”
“是，大王。河套不比中原，乃是苦寒之地，不适合长期驻军。所以我大军就算驱走赵军，也不易全部占有河套。劳师远征，得不偿失。当年的赵武灵王，也只是让草原各部臣服，未能将其全部纳入赵国治下。”
李信嗤笑一声，说道：“哼，如果能让草原臣服我大秦，那也好过被赵国占有。”
嬴政道：“李信之言有理，既然赵武灵王能让草原各部臣服，我大秦又有何不可？”
见大王赞同自己的意见，李信面露得色，看向章邯。
听完嬴政的话，章邯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然后转头看向王翦。
王翦脸色平静，向章邯微微点头。意思就是，别担心，有什么你就尽管说。
得到王翦的支持，章邯信心大增，躬身道：“大王，能否恕臣直言？”
“但讲无妨。”
“是，让草原各部臣服，有利也有弊。如果征服者有足够的剩余兵力保证对草原的控制，那就能让草原成为自己的马场。”
嬴政把后仰的身体前倾：“那如果没有足够的剩余兵力呢？”
“那草原上的游牧部族机会成为祸患，赵国就是最好的例子。之前赵武灵王在位，赵国凭着强大的兵力让草原各部束手。后来赵国在我大秦的打击下迅速衰弱，兵力大损，这时匈奴就成了祸患，因此赵将李牧曾常年驻守雁门防范匈奴。”
章邯说完，众臣都低声议论起来。
李信忽然喝道：“章邯，你放肆！我大秦正如日中天，岂是孱弱的赵国可比？”
章邯不语，只是向嬴政躬了躬身。
李信走出一步，拱手道：“大王，章邯妖言惑众，贬低我大秦国力。臣请大王将章邯治罪。”
‘啪’，嬴政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众人悚然，知道大王发怒了，都战战兢兢，不敢出声，章邯更是暗地里为自己捏了把汗。
只见堂上的秦王脸色铁青，击打桌案的动作持续了良久，然后伸开的手掌慢慢收拢成拳头。
他深深地吸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脸上的阴沉尽收，换上了一副笑容：“李信，你别说了。少荣说得对，我大秦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去维持对草原的控制了。出兵河套，乃是下策。”
嬴政这声少荣让李信的心凉了大半截，他几乎说不出话，只是躬了躬身，然后退回到自己的班列。
嬴政可能有些暴虐，但绝不昏庸。他能清晰地分辨大臣话语中的用意，并且可以接受逆耳忠言，这是他成为始皇不可或缺的性格优势。
“少荣，”嬴政问道，“既然你反对出兵，那有何良策应对赵国毫不停歇的扩张。”
称呼的突然改变，让章邯受宠若惊。
他暗吸口气稳定心情，说道：“臣在上党和赵军一战下来，对现下赵军的强悍战力感触颇深。赵军的纪律性，战斗意志乃至单兵战斗力都远胜我军。赵国以这样的军队打下草原，臣丝毫不感意外。”
“所以说呢？”
“所以说，臣认为大秦现在应该做的，就是休养生息，积攒国力。模仿赵军训练士兵，改进军制。然后，趁赵军忙于扩张之际，以精锐兵力打击其本土。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削弱赵国。”
嬴政双眼眯成一条线：“你的意思是，改革？”
说完，他不由得向王翦和李斯看去，但两人只是低着头，仿佛没有听到自己和章邯的对话。
章邯道：“大王言重了，臣身为大秦武将，只关心军事。所以臣只说军备改制，不涉及国家政事。”
嬴政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因为他突然发现一件事：上朝这么长时间了，作为朝中柱石的王翦和李斯，竟然没有一人就自己的问题发言，这很是不寻常。
“老将军，这件事，你怎么看？”
能被称为老将军的，在朝众人只有王翦。
令嬴政失望的是，王翦走出班列，只说了一句话：“回大王，老臣认为，少荣说得不错。”
还没等嬴政继续发问，李斯和甘罗走出一步，齐声道：“臣附议。”
嬴政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几个家伙是商量好的，敢情章邯的话是王翦叫他说的？
转念又想，不对，从章邯的表现看，这些话应该是他刚想到的。王翦和李斯这几个家伙究竟想干什么？这三个人在一起，莫非…又想提议变法？
见嬴政直愣愣坐着也不说话，蒙嘉轻声提醒道：“大王？”
嬴政回过神来，说道：“寡人有些倦了，退朝吧。你们谁还有不同见解，随后可以给寡人上书。”
说完起身走出大殿。
众臣不知大王这是怎么了，相互看看，低声议论着退出了朝堂。
章邯高涨的心情因为大王这一下子又变的忐忑起来，他快步走到王翦身旁，低声问道：“老将军，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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