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名矿工赤着上身,在狭窄的巷道里弯腰劳作。
煤灰沾满了他们每一寸肌肤,只有汗水冲出的沟壑还能看出皮肤的本色。
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一个竹筒,里面装着浑浊的饮水。
他们...一天要干多久?朱高煦声音沙哑。
一个工头战战兢兢地回答:回王爷,从卯时到戌时,中间只有两刻钟吃饭...
朱高煦心中计算着——从早上五点干到晚上九点,整整十六个小时!
这他娘的是把人当牲口使啊!
王爷,您看这边...工头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在前引路。
坑道深处,一个佝偻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匠人,看起来足有六十多岁,正费力地抡着镐头,每一次挥动都显得格外吃力。
老人家,您过来一下。朱高煦招手示意。
老匠人闻声停下手中的活计,颤巍巍地走过来。待看清来人身着蟒袍,吓得连忙跪地:小民参见王爷!
朱高煦伸手扶起他:老人家不必多礼,您叫什么名字?今年高寿?
小民...小民王老五,今年六十二了。老匠人声音嘶哑,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
六十二?朱高煦眉头紧锁,这么大年纪还下矿?
工头赶紧解释:王爷有所不知,老王头是匠户,按规制必须服役...
放屁!朱高煦怒喝,六十二岁的老人都要下矿,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王老五吓得直哆嗦:王爷息怒,小民...小民还能干,家中还有老小要养活...
朱高煦仔细打量这位老匠人,只见他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疲惫。
老王头,你是哪里人?干这行多久了?
回王爷,小民祖籍凤阳,祖上三代都是匠户。王老五的声音带着几分凄苦,小民八岁就跟着我爹在军器局学打铁,这一干就是五十多年...
朱高煦心中一动:你以前在军器局?
是啊王爷,王老五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前些年还在军器局锻造刀剑火铳呢。谁曾想一纸调令,就把小民一家老小送到这西山挖煤...
夏元吉在一旁插话:王爷,这是朝廷规制,匠户要随时听从调配...
闭嘴!朱高煦瞪了他一眼,转向王老五,老人家,你在军器局时,工钱如何?
王老五苦笑:哪有什么工钱?每日管两顿饭,月给三斗米罢了。可即便如此,也比在这矿上好...
他指了指周围的矿工:王爷您看,这里一日两餐都是粗粮,住的茅屋透风漏雨,冬天冻死人是常事。小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交待在这西山了...
朱高煦环顾四周,只见矿工们个个面黄肌瘦,有些年轻矿工甚至瘦得皮包骨头。
吴尚书!朱高煦声音冷冽,这就是你给本王看的热火朝天
吴中吓得赶紧跪下:王爷息怒!这...这都是祖制...
祖制?朱高煦冷笑,太祖爷创立匠户制度,是为了让匠人专心技艺,不是为了让你们把人当牲口使!
他转向王老五:老人家,你们每天吃的是什么?
王老五从怀中掏出一个干硬的窝头:王爷请看,这就是晌午饭...粗粮掺着麸皮,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朱高煦接过窝头,入手冰凉坚硬,闻着还有股霉味。
他用力一掰,窝头碎成几块,里面果然掺杂着大量的麸皮。
夏元吉!!朱高煦将窝头摔在地上,这就是户部拨的粮饷?
夏元吉支支吾吾:王爷,这个朝廷规制,匠户服役期间...
放你娘的狗屁!朱高煦一脚踢飞地上的窝头,老子问你,朝廷拨给匠户的粮食,是不是被你们克扣了?
夏元吉脸色煞白:王爷明鉴!户部绝不敢...
不敢?朱高煦指着周围的矿工,你看看这些人!一个个瘦得跟麻杆似的,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王老五见两位尚书卑躬屈膝,吓得又要下跪:王爷息怒!这不怪大人们...是我们命苦...
命苦?朱高煦扶住老王头,老人家,你告诉本王,你们匠户一年能挣多少钱?
王老五摇头叹息:哪有什么钱可挣?服役时管吃住,不给工钱。不服役时,也要随时听候召唤,不能随意改行...
(史料小贴士:明代匠户制度极为严苛。《明史·食货志》载凡匠户,皆世袭,役皆永充。匠户不仅世代为朝廷无偿服役,还不准改业,不准分户,形同奴役。)
朱高煦越听越气:他娘的!士农工商,前阵子刚改变了商人的情况,这他妈又来了工匠!总有一天,老子要废了这狗屁户籍制度!
这话一出,夏元吉和吴中吓得魂飞魄散。
王爷慎言!夏元吉急忙劝阻,太祖定制,不可轻改啊!
朱高煦冷笑:太祖定制?太祖爷要是知道他的子孙把匠户逼到这般田地,怕是要从孝陵里跳出来骂娘!
他转向王老五:老人家,带本王去看看你们住的地方。
王老五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众人走向矿工居住区。
那是一片更加凄惨的景象——几十间低矮的茅屋挤在一起,屋顶的茅草早已腐烂,墙壁是用泥巴糊的,很多地方已经开裂漏风。
王爷,这就是小民住的地方。王老五指着一间尤其破败的茅屋。
朱高煦弯腰走进茅屋,里面阴暗潮湿,地上铺着些干草,这就是。墙角堆着几件破旧的衣物,屋角有个土灶,上面架着个破锅。
冬天怎么办?朱高煦声音低沉。
王老五苦笑:还能怎么办?挤在一起取暖呗。去年冬天,隔壁老李头就是冻死的...
朱高煦沉默良久,突然问道:老王头,你会打造火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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