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如同湿冷的舌头,舔舐着何岳的裤腿,带着倒刺的叶片刮擦着皮肤,留下细微的刺痛感。雨水浸透了一切,让这片灌木丛变成了一个冰冷粘稠的陷阱。他几乎是匍匐前进,用手拨开纠缠的藤蔓和枝杈,铁棍别在腰后,动作尽可能轻缓,像一只在暴风雨中艰难跋涉的野兽。
庄园主楼那两扇门——敞开的正门和透光的侧门——被他抛在身后,如同两个精心布置的、散发着不祥诱惑的饵料。他选择了一条看似最艰难、最不可预测的路,赌的是设计这个“游戏”的存在,其逻辑链条中存在对“意外”和“不按常理出牌”的应对不足。
灌木丛比想象中更深,更密。黑暗中,他只能依靠自身微弱的绿光和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来辨认方向。泥土的腥气、腐烂植物的味道,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某种野兽巢穴的臊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爬行了大概十几米,他的手掌突然按到了一个坚硬、冰冷、带有规则孔洞的物体上。不是石头,更像是……金属栅栏?
他拨开浓密的草丛,仔细看去。果然,在庄园主楼的后墙根部,隐藏着一个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低矮的通风口或者排水口,外面罩着生锈的铁栅栏。栅栏的焊点有些已经锈蚀断裂,露出了一个勉强可以容他挤进去的缺口。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或者说,绝路太多,总得留条缝给老鼠钻?”何岳自嘲地嘀咕了一句,心中却是一喜。这或许就是通往建筑内部的第三条路!
他小心翼翼地将铁棍先塞进去,然后侧着身子,一点一点地从缺口挤了进去。里面是一条狭窄、倾斜向下的砖石通道,充满了浓重的霉味和尘土味,但至少脱离了令人窒息的灌木丛和雨水。
通道很矮,他只能弯腰前行。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不知名的污垢。走了不远,通道开始向上,尽头被一块活动的木质挡板封住。
何岳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挡板上倾听。外面一片寂静。他尝试着轻轻向上推了推。
挡板没有上锁,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向上掀起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复杂的气味涌了进来——是食物腐败的酸臭味、浓郁到令人反胃的香料味,以及……一股极其细微的、熟悉的血腥味。
何岳的心提了起来。他缓缓将挡板推开更大一些,探出头去观察。
外面似乎是一个宽敞的厨房。巨大的灶台冰冷,上面挂着各种锈蚀的厨具。墙壁被油烟熏得漆黑。长长的料理台上,却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景象——
台上摆满了各种盘子,盘子里盛放的却不是正常的食物,而是一些难以形容的、仿佛还在微微蠕动的 暗红色肉块、扭曲的根茎、以及一些浸泡在粘稠酱汁里的、眼球状的物体!这些“食物”大多已经腐败,散发出恶臭,但却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正准备进行一场盛宴。
而在厨房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木桌,周围是几把高背椅。桌上同样摆满了这种可怕的“食物”,而且数量更多,更“丰盛”。
这里似乎刚刚结束,或者即将开始一场……属于非人存在的宴会。
何岳强忍着胃里的翻腾,从通道里完全爬了出来,落在冰冷油腻的石板地面上。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厨房里空无一人,只有那些静止的、令人作呕的“食物”。
怀表的主发条……会藏在这种地方?难道和这些“食物”有关?
他的目光扫过灶台、橱柜、还有那张巨大的餐桌。最终,定格在餐桌主位前的一个银质高脚杯上。
那个杯子与其他餐具格格不入。它被擦得锃亮,里面没有盛放任何液体,而是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小卷 泛黄的羊皮纸。
何岳小心翼翼地靠近餐桌,绕过那些可怕的盘子,伸手取出了高脚杯里的羊皮纸。
展开一看,上面是用优雅却透着一丝癫狂的花体字写下的内容:
【庄园晚宴守则(致不请自来的客人)】
一、入席需守时,迟到者将沦为开胃小菜。
二、咀嚼时请勿发出声响,惊扰“主人”安眠者,将永世陪伴。
三、不得挑剔食物,每道菜至少品尝一口,违者将体会“饥饿”的真谛。
四、宴会进行时,切勿直视空置的主位。
五、离席需得到“管家”许可,擅自离场者,将加入明天的菜单。
六、若听到厨房后巷传来磨刀声,请保持微笑,那是“厨师”在为下一餐做准备。
七、真正的“精华”,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配菜”之中。(此条字迹略显不同,像是后来补充)
何岳看着这些规则,嘴角抽搐。晚宴?守时?他现在都快饿疯了,但打死他也不会碰这些鬼东西一口!而且“主人”、“管家”、“厨师”……这庄园里到底有多少鬼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条规则上:“真正的‘精华’,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配菜’之中。”
配菜?他看向满桌子可怕的“食物”。那些蠕动肉块是主菜?那些眼球是甜点?那什么是配菜?旁边装饰用的、已经发黑的香草?还是……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盘子,最终停留在主位盘子旁边的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像是盐罐或者香料罐的 陶瓷小盅上。那小盅非常不起眼,混在一堆夸张的“菜肴”中,几乎被忽略。
他走过去,拿起那个小盅。入手微沉。他打开盖子。
里面没有盐,也没有香料。而是塞满了一种暗黄色的、油腻的、像是凝固脂肪一样的东西。
“精华”?藏在这里面?
何岳忍着恶心,用铁棍尖端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层凝固的油脂。
在油脂的下方,他触碰到了一个细小、坚硬、卷曲的金属物体!
他心中一喜,轻轻将其挑了出来。
正是一根纤细、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完好的 主发条!
第三个零件!就这么找到了?似乎……过于简单了?除了视觉和嗅觉上的恶心,并没有遇到实质性的危险。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厨房依旧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了。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从黑暗的角落、从那些腐败的食物后面,冷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不敢耽搁,迅速将主发条揣进怀里,与另外两个零件放在一起。
就在他收好发条的瞬间——
厨房通往餐厅的那扇双开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缓慢、沉重、极其有规律的 脚步声!
咚……咚……咚……
脚步声不疾不徐,正朝着厨房走来!伴随着脚步声,还有一种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咔哒”声,像是钥匙串,又像是某种精密的工具。
规则里的“管家”?还是“厨师”?
何岳脸色一变,目光飞快地扫视厨房,寻找藏身之处或退路。灶台太大,橱柜锁着,唯一的退路就是那个通风口!
他毫不犹豫,立刻冲向墙角的通风口!
然而,就在他即将到达通风口的瞬间——
通风口那块活动的木质挡板,竟然“啪”地一声,从外面被盖上了!并且传来了一声轻微的金属卡扣声,像是被锁住了!
退路被断了!
何岳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被困在了厨房里!
与此同时,厨房双开门外的脚步声,已经停在了门口。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
何岳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中紧握铁棍,冷汗浸湿了后背。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难道要在这里和那个“管家”或“厨师”硬拼?
吱呀——
双开门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
那是一个穿着笔挺但陈旧黑色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戴着半张毫无表情的白色陶瓷面具的男人。他站得笔直,双手戴着一尘不染的白手套,右手拄着一根银头手杖。刚才的金属摩擦声,似乎就来自手杖与地面的接触。
他露出的下半张脸,嘴唇薄而毫无血色,紧抿着。陶瓷面具上的眼睛部位是两个黑洞,看不到后面的目光,但却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审视。
这就是“管家”?
何岳全身肌肉绷紧,准备迎接攻击。
然而,管家并没有立刻行动。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陶瓷面具的“目光”扫过厨房,扫过那些未曾动过的“食物”,最后……落在了何岳身上。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几秒钟后,管家那薄薄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一个冰冷、清晰、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如同机器播报:
“晚宴时间未到,客人擅自进入厨房,并取走‘秘藏’,违反规则第壹、叁、伍条。”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何岳紧握铁棍,没有回答,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硬拼?胜算渺茫。讲道理?跟一个戴陶瓷面具的鬼东西讲道理?
管家继续说道:“根据规则,违规者将接受惩罚。选项一:即刻成为‘食材’。选项二:完成一项‘清洁任务’,以弥补对厨房圣域的玷污。”
还有选项?何岳一愣。这管家似乎……还挺讲“规矩”?
“我选二!”何岳毫不犹豫地喊道。傻子才选一!
管家微微颔首,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选择。他抬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指向厨房最里面一个阴暗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 金属垃圾桶,桶身沾满了可疑的污渍,桶盖紧闭着。
“任务内容:清理掉那个桶里不该存在的东西。”管家的声音依旧冰冷,“你有十分钟时间。任务失败,或超时,选项一自动生效。”
说完,管家不再言语,只是拄着手杖,静静地站在门口,如同一个雕塑,堵死了唯一的出口。但他似乎并不打算亲自出手,只是监督。
何岳看了一眼那个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又看了一眼堵门的管家,咬了咬牙。
清洁任务?桶里不该存在的东西?听起来比直接战斗要好得多,但谁知道桶里藏着什么鬼玩意?
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朝着那个巨大的垃圾桶走去。
越靠近,恶臭越发浓烈。那是一种混合了腐烂食物、化学药剂和某种更深层腐败的复杂气味。
他深吸一口气(差点被熏晕),用铁棍小心翼翼地撬开了沉重的桶盖。
桶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更加强烈的恶臭扑面而来!何岳忍住呕吐的欲望,朝桶内望去。
桶里堆满了黑乎乎、黏糊糊的腐烂物,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但在这些腐烂物的表面,他看到了几样格格不入的东西——
几本被撕烂的书籍、一个破损的洋娃娃、还有……一把沾满污秽的 小提琴?
这些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被遗弃的旧物。
他伸手想去捞那把小提琴,毕竟它看起来最像“任务目标”。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小提琴的瞬间——
桶里那些黑乎乎、黏糊糊的腐烂物,突然剧烈地蠕动起来!如同沸腾的沥青!
紧接着,几只由腐烂物构成的、粘稠的、没有固定形状的 手臂,猛地从桶里伸了出来,朝着何岳的手和脸抓来!同时,桶内发出了无数细微、尖锐、如同婴儿啼哭般的 嘶鸣声!
何岳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向后跳开!
那几只粘稠的手臂抓了个空,在空中挥舞着,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
这桶里根本不是什么静态的垃圾!而是藏着某种活着的、可怕的怪物!
“清洁任务”……原来是要清理掉这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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