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寒风似乎永远不知疲倦。
泫和西琳离开了那片埋葬着过去与秘密的巴比伦废墟，朝着有人烟的方向行进了数日。
终于，在一个黄昏，一个被灰暗色调笼罩的、位于广袤雪原边缘的小镇，出现在他们视野里。
低矮的、色彩斑驳的木屋和砖房杂乱地挤在一起，烟囱里冒着劣质煤炭燃烧产生的黑烟，空气中混杂着煤灰、马粪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边缘地带的颓败气息。
这里是俄罗斯境内，靠近曾经崩坏爆发区域的边境小镇之一。
混乱、贫困，以及被主流社会一定程度遗忘后滋生的灰色秩序，是这里的主旋律。
当泫和西琳穿着那身粗糙简陋、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熊皮衣物走进小镇时，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那些目光并非好奇，更多的是打量肥羊般的审视与不怀好意。
几个靠在斑驳墙壁上，穿着臃肿棉服、眼神浑浊的壮汉互相使了个眼色，晃晃悠悠地围了上来。
“嘿，外乡人？”
为首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目光在泫看似瘦削的身板和西琳虽然被熊皮包裹却难掩精致的脸蛋上扫过。
“看着面生啊？来我们这穷地方，有什么事吗？”
他身后的几人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泫和西琳停下了脚步。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西琳的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戾气，而泫的眼神则平静无波，仿佛在看几块会移动的石头。
下一个瞬间。
镜头仿佛被快进，又仿佛被剪切。
依旧是那条肮脏积雪的街道，依旧是那几个地痞流氓。
只是他们的姿态，已经从之前的嚣张跋扈，变成了瘫倒在地，鼻青脸肿，呻吟不止。
他们身上那些皱巴巴的卢布和零钱，此刻正握在泫的手中，他正慢条斯理地清点着。
西琳站在他旁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带着一丝不屑和完成微不足道小事后的无聊。
“走吧。”
泫将清点好的、数额不多的钞票收起，朝着小镇里唯一一家看起来还算正规的服装店走去。
几分钟后，两人从服装店里走了出来。
身上已经换上了这个小镇居民常见的、朴素的棉质衣物和厚实的外套。
虽然款式普通，甚至有些土气，但至少不再显得那么扎眼，融入了这片灰蒙蒙的背景之中。
泫的手中多了一份在店里顺手拿的、油墨印刷的旧报纸。
他站在街角，借着昏暗的天光，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
西琳也凑过来看，她识字不多，在巴比伦实验室的童年几乎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成为律者后更不在意这些，但一些简单的词汇和日期还是能勉强辨认。
报纸上的日期，清晰地印着：2014年冬。
西琳的目光在那个数字上凝固了。
2014年……
距离她记忆中那场席卷一切的第二次崩坏，距离她在崩坏能裂变弹的光芒中与塞西莉亚同归于尽……已经过去了十四年。
十四年……
对于沉睡46亿年的泫而言，或许只是弹指一瞬。
但对于西琳来说，这个数字却带着一种物是人非的沉重感。
十四年，足以让一个婴儿长大，足以让世界改变很多。
而她，却被时间抛在了后面。
“你对天命，了解多少？”
泫合上报纸，突然问道，打断了她有些飘远的思绪。
西琳回过神来，脸上立刻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天命？”
她嗤笑一声。
“一群披着拯救世界外皮的狼罢了！”
“背地里干的肮脏事数都数不清！巴比伦实验室……就是他们支持的！”
她的认知，很大程度上还停留在第二次崩坏时期，停留在她被作为实验体，以及后来与天命部队正面冲突的阶段。
泫点了点头，没有评价。
他需要更全面、更当下的情报。
他的目光扫过街道，最终落在了小镇中心一家看起来最为嘈杂、门口挂着歪斜木质招牌的酒馆。
烟雾缭绕，人声鼎沸，是各种信息与流言滋生的天然温床。
“我们去那里。”
他指了指酒馆。
西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皱了皱眉。
“我们刚‘赚’的那点钱，刚才买衣服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她晃了晃手里仅剩的几张零钞。
“没钱，在这种地方可弄不到什么情报。”
泫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近乎不存在的弧度。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守规矩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
“这可不像你啊，西琳。”
西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撇撇嘴，没有反驳，但眼中那无聊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光芒。
两人推开酒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劣质伏特加、汗臭和烟草的浑浊热气扑面而来。
喧闹的人声稍稍一滞，各种目光投射过来，带着审视和漠然。
泫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过，很快锁定了一个独自坐在角落、眼神闪烁、不时与不同人低声交谈几句的瘦小男子。
典型的底层情报贩子。
泫对西琳使了个眼色。
西琳会意，她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领，脸上换上了一副略带惊慌和无助的表情，朝着那个瘦小男子走去。
“先生……请问，您知道哪里可以……可以找到能帮忙的人吗？我们……我们遇到点麻烦……”
她声音不大，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配合着她那张精致却显得苍白的脸，很容易激起某些人“趁火打劫”或者“展现优越感”的欲望。
那瘦小男子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西琳一番，又看了看不远处看似沉默寡言、人畜无害的泫，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
“哦？麻烦？小姑娘别怕，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他压低声音，示意西琳跟他到酒馆后门那条僻静无人的小巷里去“详谈”。
西琳“怯生生”地点了点头，跟了上去。泫也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小巷里堆满了废弃的木箱和垃圾，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那瘦小男子刚转过身，脸上贪婪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
泫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明显的武力。
只是伸出手指，在那瘦小男子的后颈轻轻一点。
一丝微不可查的翠绿色光芒闪过。
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肉眼难辨的孢子瞬间生成，融入了男子呼吸的空气之中。
这是创生权能的另一种应用——创造具有特定效果的微观生命体。
男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变得空洞、迷离，身体微微摇晃，仿佛喝醉了酒，又像是陷入了最深沉的梦境。
“天命，现在的情况。” 泫的声音平淡，直接传入男子被催眠的意识中。
男子如同梦呓般，断断续续地开始叙述：
“天命……主教是奥托·阿波卡利斯……势力遍布全球……最强的女武神部队……S级的幽兰黛尔大人……丽塔大人……极东支部……德丽莎……圣芙蕾雅学园……”
“……逆熵……分裂自天命的组织……盟主瓦尔特……执行者爱因斯坦、特斯拉博士……主要依靠机甲部队……和天命是敌对关系……”
零碎、片面，但足够勾勒出当前世界两大对抗崩坏的主要势力轮廓。
泫静静地听着，将这些信息与西琳记忆中的片段相互印证、补充。
几分钟后，问话结束。
泫打了个响指。
那瘦小男子身体一软，瘫倒在地，陷入了普通的深度睡眠，几个小时后才会醒来，并且只会以为自己是不胜酒力醉倒在了巷子里。
泫和西琳转身离开了这条肮脏的小巷，如同从未出现过。
走在渐渐被夜色笼罩的小镇街道上，寒风依旧刺骨。
“接下来去哪？” 西琳问道。
泫望着远方隐约可见的、更繁华地区的灯火轮廓，目光深邃。
“初步的情报已经到手。”
“可以预见，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不可避免地会与这个时代的主要势力产生交集。”
“尤其是……天命。”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在必要的冲突发生之前，或许……我们需要尝试建立一些初步的，‘非敌对’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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