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木门被猛地推开，发出刺耳的呻吟，打破了教堂内死寂的空气。
一道身影逆着门外昏暗的光线，堵在门口，身形高大而略显沧桑。
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是站在那里，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峦。
一道手电筒的光柱从他身后射出，精准地打在蜷缩在石柱下的白发少女身上。
光芒刺眼，琪亚娜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惊扰而骤然收紧。
难道……是那些幸存者，还是别的什么势力找来了？
她体内的力量再次不安地躁动起来，“恶”的西琳发出焦躁的警告低鸣。
然而，下一秒。
当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看清了门口那个男人的脸庞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琪亚娜的呼吸猛地一滞，瞳孔剧烈收缩，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
那张脸……
那张曾经带着爽朗笑容、教会她战斗、给她带来温暖、却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不告而别、留下无尽痛苦和疑问的脸……
齐格飞·卡斯兰娜。
她的……养父。
那个她以为早已消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甚至可能已经……的男人。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这个陌生的北美城市，在这个破败的教堂，在她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刻？
齐格飞显然也看清了她。
他那双经历过太多风霜、带着疲惫与沧桑的蓝色眼眸，在接触到琪亚娜目光的瞬间，同样爆发出了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深埋的、无法掩饰的痛楚与愧疚。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手电筒的光柱微微颤抖着，显示出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父女二人，就在这充满尘埃与绝望的废墟教堂中，隔着短短的距离，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块。
琪亚娜的大脑一片空白。
无数被刻意压抑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她理智的堤坝。
齐格飞将她从实验设施中救出……
齐格飞笨拙地教她使用双枪……
齐格飞在她做噩梦时，守在床边，哼唱着走调的摇篮曲……
齐格飞带着她在雪原上训练，严厉却又在背后默默关注……
以及……那最后不告而别的夜晚。
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要抛弃她？
为什么这么多年音讯全无？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在她体内封印着毁灭的怪物，在她刚刚经历了一场道德与信念的残酷拷问，在她最不像“琪亚娜·卡斯兰娜”的时候……出现？
委屈，愤怒，不解，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如同溺水之人看到浮木般的脆弱期待……种种情绪在她心中疯狂交织、冲撞。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为……什么……”
干涩的、带着哽咽的声音，终于从她颤抖的唇瓣间挤了出来。
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哀求一个她追寻了无数个日夜的答案。
齐格飞看着女儿那苍白憔悴、泪痕未干的脸，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与迷茫，他眼中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了一种深沉的、化不开的哀伤与自责。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琪亚娜走来。
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琪亚娜的心弦上。
他走到琪亚娜面前，蹲下身，目光与她平视。
手电筒被他轻轻放在一旁，光线斜照，在两人之间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伸出那只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大手，似乎想像小时候那样，揉一揉她的头发，或者擦掉她的眼泪。
但他的手，在即将触碰到琪亚娜的瞬间，停顿在了半空。
他看到了琪亚娜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以及……那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不属于她的、冰冷的暗红色流光。
他感受到了她周身那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爆发的、令人心悸的崩坏能波动。
他的女儿，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
齐格飞的手，最终缓缓放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而沉重，带着无尽的疲惫。
“……对不起，琪亚娜。”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这最简单的三个字。
却仿佛耗尽了他在北美的冰原上苟活至今的所有力气。
琪亚娜的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她等了这么久，找了这么久，想了这么久的答案，难道就只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吗？
“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她声音破碎，几乎泣不成声，“你知不知道……我……大家……”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
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齐格飞看着痛哭的女儿，心脏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他知道，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当年的离开，有着无法言说的苦衷和更深的谋划，涉及天命、涉及卡斯兰娜家族的使命、涉及凯文……但这些，都不是能在此刻，对着这样一个状态下的琪亚娜说出口的。
他只能重复着那句苍白的道歉。
“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尝试着，再次缓缓伸出手，这一次，轻轻地、带着无限的珍惜，握住了琪亚娜冰冷而颤抖的手。
“但现在，我找到你了，琪亚娜。”
他的手掌温暖而粗糙，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熟悉的力量感。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至少……现在不会。”
感受到那久违的、属于父亲的温度，琪亚娜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齐格飞。
在他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坚定的眼眸中，她看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决心。
一直紧绷的神经，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丝可以依靠的支点。
一直强撑的坚强，终于土崩瓦解。
她再也忍不住，扑进齐格飞的怀里，像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放声大哭起来。
齐格飞紧紧抱着女儿，感受着她瘦弱身体的颤抖和那压抑了太久的哭声，这个曾经面对千军万马也面不改色的男人，眼眶也忍不住湿润了。
他知道，琪亚娜身上的问题远未解决。
那失控的律者力量，如同悬顶之剑。
但现在，他在这里。
他会用尽一切，保护他的女儿。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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