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蜜尔回到天启空间站时，格陵兰基地的时间过去了五十九小时四十七分钟。
穿梭机从隐蔽的备用通道滑入，对接气密舱的嗡鸣声在寂静的通道中格外清晰。
舱门开启。
维蜜尔踏出。
她身上那件破损的女仆装已经更换，换成了一套样式简洁、线条利落的深蓝色制服，肩部和关节处有加固设计，更便于在工程环境与战斗预备状态间切换。
十二台智能工程无人机紧随其后，它们表面似乎多了几道逆熵风格的临时涂装和接口适配模块，沉默依旧，但隐约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气息。
站内照明已基本恢复，虽然亮度不如拉斐尔在时那般柔和精准，但至少驱散了大部分阴影。
空气循环系统平稳运行，带着洁净的、略带金属味的气息。
维蜜尔刚步入主通道，一个身影便如疾风般冲到了她面前。
银色的长发，冰蓝色的龙瞳，面容冷艳，此刻却因激烈情绪而显得有些扭曲。
是贝拉。
她比维蜜尔离开时更早一些回到了空间站，显然是完成了留守天命的职责后，通过拉斐尔预先设置的某种紧急回传协议返回的。
“维蜜尔！”贝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急切，“他们告诉我了！北美！拉斐尔大人她……是奥托！是那个该死的天命主教，他和‘归来者’勾结，害死了拉斐尔大人！”
她的拳头紧握，周身萦绕着不稳定的冰晶和细碎电芒，脚下的金属地板甚至结起一层薄霜。
“奥托必须付出代价！我现在就去天命总部，拆了那座浮空岛！把那个金毛混蛋揪出来，用冰一点点冻碎！”
贝拉说着，就要转身冲向机库方向。
“站住。”
维蜜尔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质感，如同手术刀划开空气。
贝拉猛地顿住脚步，回头，冰蓝的龙瞳死死盯住维蜜尔。
“你要拦我？维蜜尔？拉斐尔大人对你……”
“拉斐尔大人的意志，由我继承。”维蜜尔打断了她，碧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地迎上贝拉愤怒的视线，“你的冲动，无助于达成任何有效目标，只会破坏现有战略平衡，并将泫大人置于不必要的风险之中。”
“泫大人……”贝拉的气势一滞。
“泫大人，”维蜜尔清晰地陈述，“目前仍在天命总部，处于千界一乘影响的特殊状态中。具体坐标与状态，由奥托·阿波卡利斯部分掌控。”
她向前走了一步，靠近贝拉。
“奥托确实参与了针对拉斐尔大人的阴谋。但此刻袭击天命，等同于向奥托宣告全面战争，并可能刺激他对泫大人所在区域采取极端措施——包括但不限于破坏、转移、或作为谈判筹码进行要挟。”
“天启即使失去了拉斐尔大人，”维蜜尔的语气没有任何炫耀或恐吓，只是在陈述事实，“依然保有在短时间内，将天命总部及其主要支部从物理层面彻底抹除的能力。这一点，奥托很清楚。”
“正因为他清楚，所以他不敢，也不会在现阶段，对泫大人采取直接危害行动。相反，他会将泫大人的存在视为一张潜在的王牌，一个与‘归来者’、乃至与我们周旋的筹码。”
“你的报复行动，会提前打破这种危险的平衡，将泫大人推向不可预知的险境。”
维蜜尔说完，静静地看着贝拉。
贝拉胸脯剧烈起伏，周身的冰雷能量剧烈波动，显示出内心的激烈挣扎。
愤怒。
不甘。
但维蜜尔的话，像冰冷的逻辑锁链，一层层捆住了她冲动的怒火。
她想起了西琳，想起了女王大人对泫的依赖。
如果因为自己的行动，导致泫陷入危机……女王大人会……
“……难道就这么算了？！”贝拉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制裁天命，是计划中的一环。”维蜜尔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优先级低于：确保泫大人安全回归、解决北美灾变、应对‘归来者’阿诺斯。”
“奥托的账，会清算。但不是现在。”
“你的力量，应用于更关键的战场，贝拉。”
维蜜尔的目光转向通道深处。
“现在，我需要你保持冷静，协助维持空间站秩序，并准备参与下一阶段对北美灾变区域的干预行动。”
贝拉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最终，她周身的能量缓缓平息下去，冰晶碎裂消散。
她别过头，不再看维蜜尔，但也没有再冲向机库。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沉闷，“但奥托……我记住了。”
维蜜尔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她转身，朝着玛基博士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工程无人机无声跟上。
实验室位于空间站科研区深处。
门禁识别到维蜜尔的权限，无声滑开。
内部景象映入眼帘。
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高度自动化的生物工厂与装配车间的混合体。
数十个半透明的培养舱呈矩阵排列，里面浸泡着处于不同发育阶段的、与黎和贝拉基础构型相似但细节简化许多的合成躯体。
空气中弥漫着营养液、臭氧和微弱电流的味道。
各种机械臂和传输带正在忙碌，将完成基础灌注的躯体转移至下一个工位，进行权能种子植入和神经链接初始化。
玛基博士瘫倒在中央控制台旁的椅子上。
他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研究袍皱巴巴的，手里还抓着一块写满潦草公式的数据板，但人已经歪在椅背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显然已经累到极限。
控制台的屏幕上，显示着任务进度：
【低智能合成战士量产计划 - 批次01】
【目标数量：30】
【当前完成：30\/30】
【权能适配：空之律者衍化种子（简）\/雷之律者衍化种子（简） - 灌注完成】
【基础战斗指令集 - 载入完成】
【人性模拟模块 - 未安装】
【状态：可激活】
维蜜尔走到控制台前，碧眸快速扫过所有数据。
她伸出手，在几个关键节点进行确认和微调。
然后，她调出了另一个界面——天启武器库的库存清单，选中了“空天无人机·‘蜂群’型”。
那是拉斐尔早年设计的一种中型无人机平台，具备大气层内外作战能力，模块化搭载空间大，可由母舰或轨道平台进行集群投放。
维蜜尔开始操作。
她将三十个刚刚下线、仍处于静默封存状态的合成战士个体编码，与三十架经过适应性改造的“蜂群”无人机进行一一绑定。
合成战士将被固定于无人机内部的特制拘束舱内，作为“生物核心”与无人机武器系统、动力模块、简易AI导航直接神经链接。
无人机即是他们的躯体延伸。
他们即是无人机的杀戮本能。
没有复杂的情感。
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只有被写入的、针对高崩坏能目标的识别协议，以及最高效的歼灭指令。
一种纯粹而高效的兵器组合。
“指令确认。装载程序启动。”
随着维蜜尔的指令，工厂区的机械臂开始动作，将一个个封存舱装入等待的无人机腹部。
整个过程安静、迅速、有条不紊。
完成装载的无人机，将通过内部通道，转移至空间站的隐秘发射港，待命。
维蜜尔操作完毕，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玛基博士。
她静默了两秒。
然后，从旁边的储物柜中，取出一条薄毯，动作平稳地盖在了玛基博士身上。
没有试图叫醒他。
做完这件事，她转身离开实验室。
回到主控区。
维蜜尔调出通讯界面，连接格陵兰逆熵基地。
画面接通。
背景是月光王座那庞大的舰体，此刻舰体表面多处打开了维修通道，逆熵的工程人员和天启的无人机正在其中忙碌。许多区域已经可以看到新加装的、流转着淡紫色异样光泽的装甲板和能量导管。
特斯拉的脸出现在副屏幕上，她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但眼睛很亮。
“维蜜尔？你那边搞定了？我们这边主体结构改造完成了百分之七十，那见鬼的坍缩发生器核心模块刚完成第一次无负载测试，稳定性比预想的好……虽然还是让人心惊肉跳。”
爱因斯坦的身影也出现在旁边，她端着新续的咖啡，点了点头。
“理论验证通过。剩下的主要是系统整合与实战参数校准。你需要过来进行最终同步测试。”
“收到。”维蜜尔颔首，“我将在三小时后抵达。携带必要的战术单元，进行首次协同作战适配。”
“战术单元？”特斯拉挑眉。
“三十架‘蜂群’空天无人机，搭载新型生物战斗核心。”维蜜尔简短说明，“它们将作为月光王座的辅助攻击集群与前线侦查节点。”
“生物核心？喂，不会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
“战斗力可控，指令绝对服从，无自我意识干扰。”维蜜尔打断特斯拉可能的追问，“具体参数见面传输。它们将接受月光王座战术AI的直接调度。”
“……行吧，反正你们天启总有些黑科技。”特斯拉撇撇嘴，“赶紧过来，最后的系统联调需要你那边的主控算法接入。”
“明白。”
通讯结束。
维蜜尔站在原地，眼中数据流平静划过。
她调出空间站的全局状态图。
能源储备——缓慢回升中，但仍处于警戒线下。
防御系统——部分修复，可应对中等规模突袭。
人员状态——休整中，情绪基本稳定，战力恢复约百分之六十五。
泫大人信号——依旧微弱，锁定于天命总部区域，状态未知。
北美灾变监测——崩坏能浓度持续异常攀升，空间结构出现不稳定涟漪。时间，不多了。
她将所有数据归档。
然后，发出了新的、平静的指令。
“所有单位注意。”
“三小时后，我将离站，前往逆熵格陵兰基地，进行月光王座最终联调及战术协同测试。”
“空间站在此期间进入二级戒备状态。”
“贝拉，负责核心区域防卫。”
“玛基博士苏醒后，继续监控合成战士生产线，准备第二批资源。”
“其余人员，保持待命，准备接收下一步作战指令。”
指令清晰，直接，不容置疑。
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维蜜尔转身，走向机库。
她的步伐稳定。
身后，这座刚刚从重创中喘息过来的金属孤岛，开始按照新的节奏，低沉而有力地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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