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碎片刺入心口的刹那,时间骤然粘稠。许大川看见自己的血珠悬浮半空,每一滴里都旋转着1975年的片段:筒子楼窗台的搪瓷缸、锅炉房飞溅的铁屑、李卫国采野山姜时割破的手指……
“滴答。”
血珠落上卤魂结晶。金红光流如活蛇缠住许大川的手腕,钻入伤口。剧痛化作滚烫的暖流奔涌,左胸皮肤下浮现发光的管网图——正是老钢厂地下管线!心脏每搏动一次,就有一颗光点沿管线游走,最终汇向深埋地底的卤魂井坐标。
控制室警报疯鸣。倒计时卡在00:00:47,屏幕迸出乱码:【检测到原生卤魂…权限覆盖…】
“不可能!”机械侍者撞破舱门,金属脸裂开蛛网纹,“你的血…怎么会…”
许大川扯开衣襟。心脏位置的皮肤下,光流勾勒出微型铁锅图腾,锅内沸腾着暗红液体——正是当年李卫国倒进卤锅的钢厂冷却水!
“卤魂从来不在水里,”他握紧结晶,光流顺臂而上,“在血脉里。”
结晶轰然爆裂。强光吞没控制室前,许大川瞥见屏幕最后的画面:深海中的东风巷门牌下,锈蚀的水管正渗出金红液滴,如血如卤。
黑暗。
再睁眼时,咸涩海风灌满鼻腔。许大川躺在摇晃的渔船甲板上,左胸缠着浸透血污的麻布,布下皮肤灼热,那口发光的铁锅图腾正随心跳明灭。
“算你命大。”老渔夫扔来条烤鱼,“台风天漂在钻井平台边,胸口还嵌着块亮石头。”
鱼腹里塞着张防水字条:“卤魂海未灭,速回东风巷——苏。”
渔船靠岸的码头堆满印着时空管理局标志的货箱。许大川混入搬运工队伍,听见监工呵斥:“手脚麻利点!这些1975年的古董陶瓮摔了,把你们炖了都赔不起!”
货箱缝隙里,他看见半截“老汤记”标签的陶瓮。瓮口封着电子锁,屏幕显示:“卤汤腐败度91%”。
夜潜火场。许大川割开货箱,腐臭味扑面而来。瓮中黑汤表面结着绿霉,霉斑却诡异地组成李卫国的脸:“师父…水管堵了…”
指尖沾霉送入口中,幻象炸开:2075年的卤魂海海底,东风巷门牌被巨型藤壶包裹,脓液般的卤汁正从裂缝渗出!
“不是堵…”许大川抹去冷汗,“是卤魂在泄漏!”
货场灯光骤亮。机械监工的电子眼锁定许大川:“污染源0817,清除。”
追捕中撞翻货架,陶瓮纷纷碎裂。黑汤漫过脚背时,许大川胸口的图腾突然发烫——流淌的卤汁如活物般攀上他小腿,金红光流顺血管逆流而上!
机械监工在触及黑汤的瞬间锈蚀崩解。许大川在狼藉中站定,发现所有卤汁正汇向某只完好的陶瓮。瓮身标签被汤浸显字迹:“卫国手制,待师启封”。
撬开泥封的刹那,卤香如炸弹爆开!瓮中无汤,唯有一截生锈水管,管口塞着油纸包。
展开油纸,许大川双手颤抖——是李卫国的味觉笔记!最新一页墨迹未干:
“师父,卤魂海是陷阱。时空管理局抽空1975水魂,实为喂养2075年的‘噬时兽’。唯有断其根,破其…”
字迹被血斑覆盖。笔记滑落,露出包底粘着的玻璃刀——刃身刻满水表齿轮纹路。
货场大门被装甲车撞开。许大川握紧玻璃刀冲向围墙,刀尖触及电网的瞬间,胸口突腾迸发强光。电流竟被吸入体内,沿血脉管网直冲卤魂图腾!
“呃啊——!”
剧痛中,他看见幻象:自己的骨骼变成生锈管线,血液化作金红卤汁奔涌。玻璃刀融化重塑,凝成滴管状工具,管身浮刻“藤椒取油器”。
装甲车炮口聚能。许大川将取油器刺入胸口图腾!
金红卤汁被虹吸入管。2075年的海底景象在脑中炸开:东风巷门牌裂缝中,机械触手正吮吸卤魂脓液。许大川福至心灵,将取油器对准幻象中的裂缝——
噗嗤!
现实中的装甲车炮管突然爆裂,腐蚀性卤汁喷溅,车体迅速锈烂。
许大川喘息着拔出取油器。管内金红液体里沉浮着微缩的1975年街景,液面倒映的却是东风巷拆迁现场——挖掘机铲斗下,半块“77号”门牌正被撬起!
“卫国…”他对着液体低语,“撑住…”
液体突然沸腾,浮现血色箭头,指向城市地图上的废弃污水处理厂。
厂区深处,恶臭的沉淀池底沉着口铁锅。许大川捞起锅,发现锅底焊着微型水表,表盘指针逆时针飞转。锅内积着雨水,水面映出倒悬的东风巷——77号院地窖里,年轻时的自己正将油瓶藏进墙缝!
许大川摸出取油器,将金红卤汁滴入水锅。
滴答。
水滴穿透时空,精准落入1975年墙缝中的油瓶!
2075年的海底骤然震动。卤魂海翻腾如沸,东风巷门牌裂缝中伸出无数机械触手,疯狂抓向虚空——那里正浮现1975年油瓶的虚影!
许大川趁机跃入污水池。池底水管轰鸣,将他吸入黑暗。湍流中,取油器自动吸附上某段管壁。
管壁透明处,他看见李卫国枯槁的手正按着2075年的海底门牌。师徒二人隔着五十年管壁,掌心相印。
“师父…”老人的声音穿透时光,“用刀…剖开图腾…”
玻璃刀划开左胸皮肤。没有鲜血,金红卤汁喷涌而出,在管壁写下一行燃烧的字:
**卤汤不冷,师徒不散**
字迹引燃了整条管道。许大川在烈焰中下坠,最后看见李卫国淹没在卤魂海的波涛里,手中高举着那瓶跨越时空的藤椒油。
油瓶在涡流中炸裂。
许大川坠入黑暗。
舌尖泛起咸涩的锈味。
有人在耳边哽咽:“…心跳恢复了!”
消毒水味刺鼻。许大川睁开眼,看见2025年医院的天花板。床边站着穿白大褂的苏慧兰,她手中的病历夹上,粘着半片生锈的“77号”门牌碎片。
“欢迎回来。”女医生摘下听诊器,颈间挂着玻璃滴管项链,管内金红液体微光流转,“卤魂暂时稳住了,但…”
她拉开窗帘。窗外暴雨倾盆,街道已成汪洋,水面漂浮着无数陶瓮碎片。远处新闻直升机盘旋,喇叭重复着:“…不明液体污染水源,市民勿接触积水…”
积水倒映着霓虹,水面却浮现1975年的筒子楼倒影。许大川摸向依旧灼痛的左胸,皮肤下的铁锅图腾深处,传来海浪般的搏动。
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突然震颤。水面凝聚成一滴卤珠,滚到杯沿悬而不落,珠内映出灯塔画面——浪涛中,生锈的东风巷门牌如墓碑矗立。
门牌裂缝里,伸出一只枯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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