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压在槐安宅上空,将庭院里的青石砖映得泛着冷光。困阴阵的朱砂符文原本流转着暗红微光,此刻却如濒死之人的脉搏般剧烈闪烁,阵眼处的三枚阴玉接连炸裂,碎成齑粉的瞬间,一股足以冻结魂魄的黑气冲破屋顶,化作高达数丈的狰狞虚影——黑煞的本体终于显露。
“聒噪的阵法,终究拦不住本座!”黑煞的声音像是无数碎玻璃在摩擦,黑气翻涌间,无数阴噬者如潮水般涌向宅院深处的核心密室。那密室是槐安宅阴气最盛也最稳固之地,沈砚的青铜砚台、婉娘的魂核、青駃的灵脉皆在此处相连,一旦被破,整座凶宅将沦为阴噬者的巢穴。
“按计划行事!”沈砚站在密室门前,玄色道袍无风自动,周身萦绕的阴气如墨汁般浓稠。他掌心托着青铜砚台,砚台表面的鬼纹仿佛活了过来,发出嗡嗡的共鸣。
婉娘的身影化作一道淡青色的流光,融入密室的梁柱之间。她是槐安宅的地缚灵,这座宅院便是她的身躯。随着她的意念转动,庭院里的石板突然翻涌,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阴铁尖刺,将前排的阴噬者瞬间刺穿;屋檐下的铜铃齐齐作响,声波化作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涟漪,震得阴噬者魂体不稳;密室周围的墙壁上突然浮现出无数暗红色的符文,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暂时挡住了黑煞的冲击。
“雕虫小技!”黑煞怒吼一声,黑气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鬼爪,狠狠拍向屏障。符文屏障剧烈震颤,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婉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痛楚传来:“沈郎,魂核……快撑不住了!”沈砚眼角余光瞥见密室梁柱间渗出的淡青色魂雾,那是婉娘力量透支的征兆,心口骤然一紧。
“交给我!”青駃的身形骤然暴涨,白泽真身显露,独角泛着莹白灵光,四蹄踏起青色风焰。它仰头发出一声清越的咆哮,风焰化作数道旋风,将黑煞的黑气搅得七零八落。青駃纵身跃起,独角直刺黑煞的虚影核心,却被黑气形成的护盾弹开,踉跄着撞在廊柱上,坚硬的木料瞬间崩裂。它甩了甩头颅,嘴角溢出淡青色的灵血,却依旧调转方向,用身躯死死缠住黑煞的行动,灵脉连接处传来的温热触感,是它毫无保留的信任。
苏清瑶站在庭院东侧的高台上,手持桃木剑,腰间的符袋敞开,数十张黄色符纸无风自动。无需冗长咒文,她指尖翻飞间,三张符纸已然叠合,桃木剑凌空一点,符纸燃烧化作一团炽热的阳火,火中浮现出扭曲的道家真文,如跗骨之蛆般扑向黑煞。“符咒·阳炎!”阳火触碰到黑气的瞬间,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黑气如沸水般翻滚蒸腾,却也让苏清瑶脸色一白,灵力消耗远超预期。
黑煞被阳火灼烧得狂怒,分出大半黑气猛攻青駃,巨大的鬼爪按在白泽背上,青駃的哀嚎声让沈砚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他看到青駃脖颈处的鬃毛被黑气侵蚀得寸寸断裂,看到密室屏障的裂纹已蔓延至核心,看到婉娘的魂雾越来越稀薄——脑海中突然闪过碎片般的画面:婉娘在灯下为他温茶的侧脸,茶盏递来时光滑的触感;青駃在庭院里打滚时扬起的尘埃,蹭到他衣袖上的暖意;那些寂静的夜晚,三人围坐密室,阴气流动间无声的陪伴。
“不准碰他们!”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眉心的契约印记爆发出刺眼的红光。他将全身阴气疯狂涌向青铜砚台,婉娘的温柔意念、青駃的忠诚灵韵通过契约源源不断地汇入,与他自身的执念交织缠绕。砚台表面的鬼纹亮起,暗红色光芒中包裹着一丝澄澈的银白——那是融合了契约羁绊的“执念净化”之力,专克世间无序的邪恶阴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缓,战场的喧嚣褪去,沈砚的感知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晰地看到黑煞黑气中那缕盘踞核心的、由无数杀戮与怨恨凝聚的本源怨念,如同一颗跳动的黑心。婉娘的魂核微光、青駃的灵脉余热、苏清瑶阳火的残温,化作三道光流钻入他体内,成为支撑他的力量。沈砚抬手将青铜砚台向前一推,银红交织的光柱如利剑般射出,精准地刺入黑煞的核心。
“不——!”黑煞发出凄厉的惨叫。它的黑气遇到光柱,如同冰雪遇烈日般消融,那些被污染的阴噬者触之即溃,魂体在净化中消散。沈砚能感觉到黑煞的怨念试图侵入他的识海,却被契约形成的屏障阻挡,只是脑海中闪过一抹模糊的血色画面,让他头痛欲裂。
半个时辰后,黑煞的黑气被净化大半,虚影缩水至不足一丈,气息奄奄。它怨毒地盯着沈砚,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狞笑:“阴阳渡者的转世……你的苏醒,本就在‘九幽司’大人的计划之中。我们地狱再会,渡者大人!”话音未落,它化作一道黑气,带着残余的阴噬者狼狈逃窜。
随着黑煞离去,乌云散去,阳光与阴气在庭院交织出平和的光晕。但胜利的代价触目惊心:密室的石壁上布满黑色的侵蚀痕迹,婉娘凝聚出的身影虚幻得几乎透明,魂核处一道细微的裂痕触目惊心;青駃趴在地上,四肢微微颤抖,灵脉运转滞涩,需要长时间温养;沈砚则浑身脱力,眉心的契约印记黯淡无光,他能感觉到与婉娘、青駃的情感共鸣变得迟钝,像是隔了一层薄纱。
“沈郎……”婉娘的声音带着虚弱,伸手想触碰他,指尖却穿过了他的衣袖。
“别动。”沈砚扶住她,声音沙哑,“我来温养你的魂核。”他将青铜砚台放在密室中央,引导着宅内平和的阴气,缓缓注入婉娘体内。
苏清瑶调息片刻,走到沈砚面前,递出一枚玉简:“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阴噬者只是九幽司的外围爪牙,你已经卷入了更大的漩涡。日后互通情报,或许能活到揭开真相的那天。”
沈砚接过玉简,指尖冰凉。他看向身边虚弱的婉娘和青駃,抚摸着眉心黯淡的契约印记——这里是他的家,是他要用生命守护的羁绊。虽然战后的疲惫与情感共鸣的减弱让他不适,虽然九幽司的阴影已然笼罩,但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
阳光洒在槐安宅的庭院里,照在三人身上。沈砚知道,修复凶宅、温养伙伴、揭开转世之谜的路还很长,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属于他的鬼修之路,在这场惨胜之后,才真正步入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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