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问世后，竹简便再无用处！应当将其推广至天下，此乃千秋之功啊！”
身为儒家学者，
他每日除了研读圣贤典籍，便是执笔书写、作画。
然而……
写字倒还好说，
竹简虽粗糙简陋，但众人皆在用。
可作画却不行，需用上等布帛，价格昂贵，他也难以负担。
如今“纸”
出现了！
完美契合他心中所求！
可淳于越未曾料到，自己竟亲手为儒家掘下深坑！
……
听闻淳于越之言，
其余大臣亦默然颔首。
确实，一旦纸张普及，竹简便成废品，既有更优之物，谁还会用它书写？
下一刻，
李斯踏前一步，肃然道：
“陛下，正如淳于博士所言……”
“臣建议，为加速此物普及，当焚尽天下竹简，以‘纸’代之！”
群臣再度震惊！
如此急切？
若徐徐推行纸张，待世人皆知其中便利，自然弃用竹简。
但……
何至于焚毁天下竹简？
转念一想，此举倒也无可厚非，横竖迟早要替代……
“哦？”
“诸卿亦是此意？”
嬴政目光扫过殿内，
嘴角微扬，隐现笑意。
见陛下询问，
众臣相视一眼，齐齐躬身道：
“臣等附议！”
无人敢驳左相李斯，亦无理由反对，更何况此事本无弊处……
对群臣而言，并无损益。
“那便宣旨吧。”
嬴政笑意更深，淡然开口。
？？？
众臣愕然。
宣旨？
早已拟好？
莫非今日这场戏……除李斯与蒙毅外，竟是演给他们看的？
群臣尚未回过神来，老宦官已展开圣旨高声宣读：
始皇三十七年三月，大秦诏令天下！
即日起禁用竹简，全民改用纸张！
着李斯将此令载入秦律，违者严惩不贷！
诏令宣读完毕，众臣暗自松了口气。
原以为有何惊天变故，不过是禁绝竹简这等小事。
横竖他们早已不再使用竹简。
谁知老宦官又捧起第二道圣旨：
另颁新规：
凡大秦子民，无论贵贱，每月按身份配给定量纸张，严禁私相授受！
未经朝廷许可，不得在纸上誊录诸子典籍！
诸子百家与六国遗族，唯诚心归顺者方可得纸，须经朝廷核验！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文武百官瞠目结舌，比初见纸张时更为震撼。
好一招连环计策！
今日朝会种种，原是为此刻铺垫。
殿下，李斯与蒙毅神色肃穆。
虽早知此事，亲耳听闻诏书仍觉心惊。
此二诏若行天下：
其一，借秦法威势，必使竹简彻底绝迹；
其二，按身份定量配纸，严禁交易，令纸张身价倍增；
其三，最要紧处——
唯有归顺朝廷的学派与贵族方能获纸。
反秦者既无法获取，更因交易禁令无处购得。
须知秦法森严，颁布即无人敢犯！
无论王侯庶民，概莫能外！
朝廷规定，纸上只能书写官方认可的诸子百家学说，违者重罪！
几项措施接连实施后，反秦的百家势力彻底失去了获取纸张的途径，而竹简早已被世人淘汰。
最终结果显而易见——
他们无法使用纸张！
他们的圣贤典籍无法记录传承，即便私藏竹简，百姓也不再认可。
有了纸，谁还看得上竹简？
如此一来，他们的传承必将断绝！
同时，纸张的流通也成为身份标识——得不到纸的人，自然就是反贼！
百姓将不再信任他们的言论，不仅传承难以为继，他们自身也将陷入险境。
简而言之——
他们会被整个大秦排斥！
更致命的是，造纸术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外人无从染指。
百家最重传承。
若继续对抗大秦，等待他们的只有传承湮灭与性命之忧！
咸阳宫内一片死寂。
连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武将们噤若寒蝉，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不宜多言。
文臣们似有所悟，却也讳莫如深。
最终无人敢提出异议。
在李斯与蒙毅的带领下，众臣齐声应命：
“臣接旨！”
“臣接旨！”
不久，快马携诏书奔赴各郡。
天下震动！
左相府内，李斯拖着疲惫的身躯归来，满面倦容。
近来事务繁杂——
平息谣言、追捕六国余孽、调查赵高异动、参与朝议……还需修订秦律。
此外，公子辰特意叮嘱：
暗中探查泗水郡下相县，寻找一个叫韩信的人。
虽不明就里，他仍奉命行事。
重任压身，李斯只觉心力交瘁。
刚坐下歇息——
茶还没入口，李陵就兴冲冲地从远处跑来，每天准时来听李斯讲朝堂上的事情。
当然，都是些能公开的。
真正机密的事，李斯可不敢乱说，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行！
更别提李陵这个调皮鬼了。
“祖父，今天有什么有趣的事呀？”
李陵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
眼神里还是那股熟悉的单纯劲儿。
“……”
李斯无奈地看着这个孙子。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这孩子真的能成器吗？
不过已经教了这么久……
现在也不能半途而废。
沉吟片刻，李斯正色道：
“你大哥又弄出个厉害的东西，叫‘纸’，过几天你就能见到了。
不过记住，别对外说是他发明的。”
“嗯！”
李陵乖乖点头。
他又不傻，当然不会乱说。
说到这儿，李斯忽然感叹：
“你这大哥，真是了不起啊……”
“光是这一样发明，就能一箭三雕——既对大秦立下不世之功，又能摆平诸子百家，还能掌控天下舆论！”
“老夫，自愧不如！”
这一次，李斯算是真心实意地认输了。
他，确实比不上公子辰！
一旁的李陵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祖父，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据他所知，
祖父除了敬佩陛下，还真没服过谁！
无论是上卿蒙毅，
右相冯去疾，
还是满朝文武，
在李斯眼里，除了始皇，没人能胜过他！
可现在，
祖父居然亲口承认，他不如大哥赢琛！
而且看那神情……
还是打心底里服气！
“嘿嘿嘿……”
李陵傻笑起来，小脸上满是得意。
祖父都说不如大哥，他这大哥认得可真值！
“啪！”
李斯脸一黑，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小子……
李陵的表情刚刚浮现，他便看穿了孙子的心思。
对这个从小带大的孩子，他实在太了解了。
嘶——
李陵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抱头，满脸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没想到祖父会突然发怒，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够了。”
李斯淡淡扫了他一眼，沉声道：多余的话我不说。
你只要跟紧你大哥，日后自然前途无量，我们李家...
话音渐弱，最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们李家或许还能多延续几代。”
李陵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与此同时，王府内。
王贲已脱下轻甲，换上一袭黑色常服。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守在病榻前。
床榻上躺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虽然面容憔悴，但那魁梧的身形和不怒自威的气势，依然彰显着昔日的风采。
大秦名将王翦！
当年横扫六国，王氏父子独灭五国，其中王翦一人便攻下三城。
朝堂之上，或许有人敢对李斯阳奉阴违，或许有人会对蒙毅指指点点，但无人敢对这位老将军有半分不敬。
他在军中的威望，可谓如日中天。
父亲。”
王贲舀起一勺汤药，轻声唤道：今日朝堂又有变故。
陛下使出了刚柔并济的手段，要对诸子百家下手，意图掌控天下舆论。”
王翦咽下汤药，花白的眉毛渐渐拧紧。
沙哑的声音里透着岁月的沉淀：详细说说。”
王贲将早朝之事娓娓道来，期间不时加入自己的见解。
足足说了一炷香时间，才停下来静候父亲示下。
床榻上的老将军眉头越锁越深，脑海中飞快推演着局势变化。
世人只道王翦是员猛将，却不知他对朝堂风向的敏锐，对人心算计的精妙，丝毫不逊于李斯之流。
这也正是王家能立下不世之功，却始终得蒙圣眷的缘由。
功高震主？
在大秦，这从来不是王家需要考虑的问题。
王家功勋卓着，却深谙进退之道，行事低调谦逊！
嬴政则充满无与伦比的自信！
面对功高震主之臣，若 无法驾驭，岂能归咎于臣子？
绝非如此！
此乃 无能所致！
当君王开始猜忌臣下时，实则已败局初定！
正因如此...
唐皇李世民谈及刘邦与汉室兴起时，嬴政对汉高祖刘邦颇有不屑！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确实瞧不起！
静默良久后，
王翦缓缓长舒一口气。
陛下此策...
不仅掌控了天下舆论，更稳固了民心，从此大秦不利的流言将难再起。”
况且...以老夫对诸子百家的了解，他们绝不会坐视传承断绝，要么顽抗到底，要么...臣服于大秦！
王贲随即问道：父亲以为他们会作何选择？
王翦瞥了他一眼，笑道：何必明知故问。”
老夫自然希望他们归顺大秦。
以陛下手段，这些反秦学派插翅难逃，终将成为朝廷利器！
言及此处，王翦又感慨道：
即便抛开这些不谈...
纸此物对大秦之功，堪比灭国之勋！不知是何等大才所创？
王贲突然道：会不会又是公子辰？
这数月来大秦所有新奇之物，皆出自公子辰之手，这或许也...
王翦闻言一怔。
细想之下，确实极有可能！
除公子辰外，还有谁能有此等才智创出此物？
似乎想到什么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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