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会议室陷入山穷水尽的沉默,每个人都仿佛被无形的枷锁困在座位上时,厚重的橡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位机要秘书步履无声地快步走入,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将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文,恭敬地呈送到了南京先生面前。
南京先生几乎是机械地接过那张薄薄的纸页。他的目光在电文上扫过,原本就阴郁的脸色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捏着电文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既没有暴怒,也没有惊呼,只是手臂无力地垂下,任由那份电文如同一片枯叶般,轻飘飘地落回了光亮的桌面上。
他向后靠进椅背,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用一种混合着无尽疲惫和彻底认命的声音,向满堂鸦雀无声的与会者宣告:
“刚刚收到的消息……胶东半岛……已尽归陈峰。”
这短短几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入了每个人的耳膜。
尽管在几分钟前,他们还在讨论陈峰拿下胶东只是时间问题,每个人都已在心里预演过这个结果。但当这个消息被如此直接、如此冰冷地证实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依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完了。
最后一个侥幸的幻想,破灭了。
有人颓然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有人目光呆滞地盯着地图上那片已然变色的区域,仿佛无法接受这既成事实;还有人下意识地喃喃低语:“这么快……这才几天……”
胶东的彻底易主,意味着赵振集团获得了一个拥有良港和深厚潜力的稳固后方。陈峰那数万大军从此海阔天空,进可攻,退可守。而他们在这里争论不休的“剿”与“抚”,在铁一般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会议室内的绝望,自此更深了一层。
会议室内的绝望尚未散去,那扇厚重的橡木门竟又一次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另一位机要秘书垂着眼,迈着更显谨慎的步伐走入,手中同样捧着一份墨迹未干的电文。他径直走向主位,将电文呈向一直紧闭双眼、似乎想将外界一切坏消息都隔绝在外的南京先生。
南京先生仿佛没有察觉,或者说,不愿察觉。他依旧靠在椅背上,眼皮微微颤动,却固执地没有睁开。
机要秘书只能保持着恭敬呈递的姿势,僵在原地,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坐在一旁的军政部长何应钦见状,暗暗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接过了那份电文。他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眉头先是紧锁,随即竟像是松了一口气般,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这反常的反应引得几位留意到的高级将领投来疑惑的目光。
“先生,”何部长转向主位,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里……有个说不上是好,但也未必是最坏的消息。”
听到这句话,南京先生紧闭的双眼终于缓缓睁开,眼中布满了血丝和深深的疲惫。他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在现在这种时候,说不上是好消息……那就是坏消息了。说吧,又怎么了?”
何部长将电文放在桌上,用手指点了点:“情报确认,王志强部主力,约三至四万人,正大规模向鲁东省方向靠拢、集结。其意图……非常明显。”
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的心头都同时冒出同一个念头,伴随着一股冰凉的寒意:
这不完蛋了吗!
韩跑跑,这回肯定是没救了!
如果说陈峰拿下胶东,是砍掉了一条臂膀;那么王志强主力扑向鲁东,就是一把尖刀,直接捅向了心窝地带!谁都知道,以韩复榘那点家底和一贯的“风格”,绝无可能同时抵挡住陈峰可能的两线夹击和王志强的正面猛攻。
鲁东一失,赵振集团控制的区域便将彻底连成一片,势力范围急剧膨胀,届时……
没人敢再往下想。
刚刚因为胶东失守而弥漫开的绝望,此刻迅速发酵,变成了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
会议室里死寂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南京先生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何部长那句“我们该怎么办?”仿佛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尽管他本人垂着眼睑,心中未必没有“大不了日后在赵振手下谋个差事”的念头。
有些话,有些事,南京先生自己想做,但以他的身份绝不能亲自说、亲自做。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懂得揣摩上意、专门负责“得罪人”的心腹站出来,提出那个大家心照不宣、却又难以启齿的“断臂求生”之策。
果然,一个平日里就以敢于直言(实则专挑符合上意的话说)的心腹官员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开口:
“先生,诸位同僚。赵振、陈峰、王志强三部已成气候,势大难制,此乃既定事实。如今其兵锋直指鲁东,志在必得。依卑职愚见,既然武力剿除已无可能,不如……不如我们主动一些。”
他顿了顿,感受着周围复杂的目光,继续说道:
“我们不如直接将鲁东省的合法统治权授予赵振,使其从‘非法武装’变为接受中央政府领导的‘合法武装’。如此一来,至少在法理和名分上,我们仍占据主动。硬实力我们或许暂时不如,但我们可以用大义名分和民意舆论来束缚他!届时,赵振若再想兴兵作乱,便是公然挑起内战,失道寡助,我们在舆论上便能占据绝对优势!”
这番话,可谓是将“甩包袱”和“戴高帽”结合了起来。
“你是说……用法律和大义来约束赵振?”南京先生适时地开口,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挣扎与痛心,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这……这不是与贼苟安吗?我们……我们岂能如此?”他这话说得沉痛,眼神却微微瞟向其他地方军阀的代表。
那些代表哪个不是人精?立刻心领神会。
“先生,此乃老成谋国之言啊!”一位代表立刻附和,“鲁东省迟早被陈峰、王志强所占,我们主动授予,既保全了中央体面,又能施以羁縻之策!”
“是啊,先生!这是目前唯一的稳妥之策了!”其他人也纷纷出言赞同,仿佛刚才的绝望和沉默从未发生过。
“那……韩长官(韩复榘)怎么办?”南京先生又抛出一个问题,眉头紧锁,显得忧心忡忡。
立刻有人接过话头,语气“恳切”:“韩司令若继续留在鲁东,恐有身家性命之忧啊!我们此举,正是为了保全韩司令,迫使他离开险地,实乃不得已而为之的保全之策啊!”
“是啊,是为韩司令好啊!”
“只能如此了……”
一群人纷纷作态,仿佛将韩复榘卖掉是一件多么为他着想的事情。
南京先生看着这场面,知道火候已到。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用无比沉痛又带着几分疲惫的语气说道:
“唉……既然如此……为了大局,为了避免更多生灵涂炭……就……就这样吧。”
他转向何应钦:“军政部即刻拟电:授予赵振陆军二级上将军衔,授予陈峰、王志强二人陆军中将军衔。同时……任命赵振为鲁东省保安司令。去办吧。”
命令下达,他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一脸不堪重负的痛心。然而,在他那紧闭的眼皮之下,心里实则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一丝得意——终于用一块本就守不住的肉,暂时稳住了那头最凶猛的饿虎,赢得了喘息之机。
至于韩跑跑?
就这样,在中央政府和各地军阀心照不宣的默契下,被彻底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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