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清晨,六点半,天光还未彻底撕开夜色的帷幕,凛冽的寒气像是浸透了冰水的纱布,紧紧包裹着这座临江的县城。
风从江面上吹来,带着湿冷的水汽,刮在脸上如同细小的冰刃。
县城却已在某些角落苏醒,而最喧闹的,莫过于这吞吐着全县生计的码头。
呜……!
长而沉闷的汽笛声划破清冷的空气,那是货轮靠岸或离港的信号。八十年代的水路,是名副其实的黄金通道,附近几个县、市的粮食、煤炭、日用百货……林林总总的生活物资,大半都依赖着这浑浊的江水和不眠的码头。
驳船、小货轮密密麻麻地挤在岸边,跳板横斜,人影憧憧。
号子声、机械的轰鸣声、搬运工人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监工偶尔的吆喝,混杂成一首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充满力量与疲惫的交响曲。
空气里弥漫着江水特有的腥味、煤粉的涩味,还有若有若无的、从工人身上散发出的汗味。
下了夜班的工人们,三三两两地从码头深处走出来,一个个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倦色,眼窝深陷,嘴唇因为长时间的劳作和寒冷有些发白。
他们裹着厚重的、往往沾着油污和尘土的棉袄,嘴里哈出的白气一团接着一团,在寒冷的清晨格外明显。
累了一夜,身体里的热量仿佛都被抽空了,此刻最渴望的,莫过于一口滚烫的、能直暖到肠胃里去的吃食。
码头入口附近,早已有几个勤快的小贩支起了摊子,卖着热粥、油条或者面条,点点灯火在昏暗中摇曳,食物的香气成了这冰冷环境里最诱人的慰藉。
李四平推着他那辆略显笨重的平板手推车,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最终在一个人流必经又不至于挡路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动作麻利地将车子放稳,掀开盖在车上的厚棉褥子,露出下面几个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竹编笼屉,又将一叠裁切好的塑料袋、一个长柄竹夹子、还有装钱的铁皮盒子一一摆好。
最后,他拿出了在家就精心准备好的“招牌”,用一块用硬纸板做成,用烧黑的树枝当炭笔写上字的价目表,端端正正地立在车头最显眼的位置:
茶叶蛋:1毛\/个
叉烧馅包子:2毛\/个
白菜肉包子:1毛5 \/个
干菜肉包子: 1毛5\/个
字迹算不上漂亮,却清晰工整。
这简单的价目表,在此刻的码头上,却透着一股认真的劲儿。
刚安顿好,又一批下早班的工人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李四平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胸腔扩张,随即,一声清亮、带着年轻人特有朝气的吆喝便响了起来:“卖包子!卖包子嘞!皮薄馅足的大包子!保准你吃了第一个还想吃第二个!”
他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目光。
同时,旁边小煤炉上坐着的铝锅里,茶叶蛋正在酱色的汤汁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郁的香气混合着茶叶、八角和酱油的咸香,霸道地弥漫开来,与寒冷的空气交织,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香味加上吆喝,很快就有了效果。
一个四十来岁、脸上带着深刻皱纹的中年工人搓着手,凑到了车前,嘴里还在不断哈出白气:“小伙子,包子怎么卖的?”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后的沙哑,眼神却紧紧盯着那冒着丝丝热气的笼屉。
李四平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一边应着“价目表上都写着哩,叉烧包两毛,酱肉白菜和干菜猪肉都是一毛五”,一边伸手利落地掀开了最上面一层笼屉的盖子。
顿时,一股更加强劲的白面与肉馅混合的蒸汽“噗”地腾起,在寒冷中形成一小团诱人的云雾。
云雾稍散,只见笼屉里密密麻麻挤着的,是一个个白白胖胖、暄软饱满的大包子!那面皮蒸得极好,光洁圆润,仿佛轻轻一碰就能陷下去一个坑,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哟,叉烧包?”
那中年工人显然被这个新鲜词吸引了,“是什么馅的?咱在这码头干了十几年,还没听过呢。”
“是广省那边传来的一种吃法,”李四平耐心地解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用猪肉特制的,甜咸口,可香了!您要不要尝一个?”
“行!”
工人很爽快,或许是那包子的卖相实在喜人,或许是那“广省”的名头让他产生了好奇,“那来两个叉烧包,再来两个白菜酱肉的。”
“好嘞!”
李四平手脚麻利地扯下塑料袋,用竹夹子飞快地夹起四个大包子装好,递了过去,同时说道:“两个叉烧四毛,两个白菜酱肉三毛,一共是七毛。老师傅,您是我今天开张的第一位客人,收您六毛吧!图个吉利!”
那工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笑容,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他一边掏钱一边说:“嘿!小伙子,可真会做生意!那俺可不客气了!”
省下一毛钱,在这时候能买个大馒头了,算是意外之喜。
他接过热腾腾的包子,也顾不上烫,立刻张嘴就咬了一大口叉烧包。
松软的外皮被牙齿轻易破开,紧接着,一股独特而浓郁的甜咸酱香瞬间在口腔里爆开!
那肉馅肥瘦适中,被秘制的叉烧酱料浸润得红亮油润,嚼起来鲜脆弹牙,丰沛的汁水混合着肉香、蜜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酱香,充盈在整个味蕾之上。
与本地常见的咸鲜口肉包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更复合、更醇厚、也更具冲击力的味道。
“唔!!”
中年工人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疲惫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喜和满足,他含糊不清地连连称赞:“哟!哟!这味道……真不赖!真不错!香!”
他三下五除二,几乎是用狼吞虎咽的速度,将第一个叉烧包消灭干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旁边几个还在观望的工人被他这吃相和评价勾起了兴趣,纷纷问道:“老张,真那么好吃?”
被称为老张的工人没空多解释,只是用力点头,把手里的另一个叉烧包也塞进嘴里,含糊道:“自己买一个尝尝!俺没骗人!”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身,又挤回到李四平的车前,语气急促地说:“老板,快!再给我来八个!不,就要那叉烧馅的!我带回去给家里那口子和娃们也尝尝鲜!”
原本已经走出去几步的顾客去而复返,还要加买,这无疑是最好的广告!
周围那些本就饥肠辘辘、被香气勾引了半天的工人们见状,再也按捺不住。
“给我也来两个叉烧的!”
“我要一个叉烧,一个干菜的!”
“老板,茶叶蛋来两个,包子要三个,都要叉烧的!”
一时间,李四平的小推车前竟变得拥挤起来,七嘴八舌的点单声此起彼伏。
李四平脸上笑容不变,手下动作快得几乎出了残影,夹包子、装袋、收钱、找零,嘴里还要不停地应和着:“大家别急,都有,都有!按顺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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