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乞门接二连三的骚扰,赵通玄的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
“公子!”这位武道宗师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杀气沸腾,“给我一百人!不出三日,我必将那藏头露尾的苏不予,绑到您面前!”
在他看来,对付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最绝对的力量,将他们的藏身之所,连同他们的骨头,一寸寸碾碎!
南宫白却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的目光,落在沙盘上那代表着乞门势力的、密密麻麻的黑色棋子上,眼神深邃。
“通玄,乞门的可怕,不在于其成员的武力,而在于其无孔不入的渗透能力。”南宫白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他们是金陵城的水,是风,是无处不在的眼睛和耳朵。用武力镇压,只会激起他们更疯狂的反扑,陷入无穷无尽的袭扰战中。到时候,我们明,他们暗,泰合商号将永无宁日。”
“那……我们就这么任由他们欺负到头上?”赵通玄一脸不甘。
“不。”南宫白嘴角的弧度,缓缓翘起,带着一丝狐狸般的狡黠,“对付一条藏在水里的鱼,你用刀是砍不到的。你要做的,是换一种它无法拒绝的鱼饵,让它自己,心甘情愿地浮出水面。”
他走到赵通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去,以泰合商号的名义,在金陵城最大的官府施粥点,连施三日肉粥。”
“施粥?”赵通玄彻底愣住了,“公子,您……”
“记住,”南宫白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不仅要有米,更要让所有乞丐都能看到、吃到大块的肉!我要让整个金陵城的叫花子都知道,跟着我南宫白,有肉吃!”
这道命令,让赵通玄和刚刚现身的云知都感到了深深的困惑。
断了人家财路,又跑去给人家施粥送肉?这是什么操作?
但他们没有多问,因为他们知道,自家公子布下的局,从来都不是凡人所能看透的。
当泰合商号的伙计们,推着一桶桶热气腾腾、香飘十里的肉粥,出现在官府施粥点时,整个金陵城的丐帮都炸了。
平日里,他们领到的官府施粥,不过是些清可见底、能照出人影的米汤,偶尔有几粒米,都得感恩戴德。
可今天,泰合商号的粥桶里,满满的都是熬得软烂的米粒和清晰可见的肉末!那浓郁的肉香,霸道地钻进每一个乞丐的鼻孔,勾得他们肚里的馋虫,差点就要破腹而出!
“天……天啊!有肉!粥里真的有肉!”
一个老乞丐颤抖着双手,接过一碗粥,看到那碗里飘着的油花和肉末,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场就跪了下来,冲着泰合商号的方向,咚咚咚地磕起了响头。
“活菩萨!泰合商号是活菩萨下凡啊!”
短暂的震惊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疯抢!
无数乞丐蜂拥而至,他们扔掉了手里的破碗,用尽一切办法,只为能多喝上一口这辈子都没尝过的肉粥。
第一天,金陵城内所有乞丐,闻风而动。
第二天,整个施粥点被围得水泄不通,队伍排出了几里地。甚至有周边城镇的乞丐,连夜赶路,只为能喝上这一口传说中的“神仙粥”。
“舵主!不能再等了!”
乞门分舵,那间破败的土地庙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十几个小头目全都面如土色,看着主位上那个依旧在淡定看书的男人。
“现在外面全都在传,泰合商号的南宫白才是真正的‘丐帮之主’!兄弟们的心……已经散了!再这么下去,咱们乞门就要被他一锅粥给端了啊!”一个头目带着哭腔喊道。
苏不予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这是阳谋。”苏不予的声音很轻,“他知道我在看,所以才布下这个局,逼我出手。”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
“不急。”苏不予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这场戏,唱了两天,主角,也该登场了。传令下去,让所有的兄弟都去看,我倒要看看,他这第三天,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三天,辰时。
南宫白,终于出现在了施粥点。
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与周围那片脏污破败的环境,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当他出现的那一刻,全场数千名乞丐,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如同神只般降临的男人身上,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南宫公子来了!”
“活菩萨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无数人跪倒在地,对着南宫白顶礼膜拜。
南宫白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一路走到粥棚前。
与前两日不同的是,今日的粥棚前,只摆放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粥桶。南宫白没有让伙计动手,而是亲自拿起粥勺,为排在最前面的一个断臂小乞丐,盛了满满一碗粥。
“慢慢吃,别烫着。”他温声说道。
那小乞丐受宠若惊,激动得浑身发抖,捧着粥碗,哭得泣不成声。
南宫白亲自施粥,这个消息再次引爆了全场,所有的乞丐都疯了,他们拼命向前挤,只为能亲手从这位“活菩萨”手中,接过一碗粥。
场面看似混乱,但南宫白的眼神,却始终平静如水。
他在等。
等那条他想钓的鱼。
没有人知道,在那只巨大的粥桶底部,正用一块磁石,牢牢吸附着一封蜡丸密封的信件。
这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信号。
这是一个只有顶级高手才能看懂的战书。
南宫白相信,苏不予一定在暗中观察,也相信,对方一定有能力,在这数千人的围观和滚烫粥汤的阻隔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这封信。
这考验的,不仅仅是身手,更是胆魄和智慧。
时间一点点过去,巨大的粥桶渐渐见底。
南宫白的额角,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一边施粥,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过人群中每一张可疑的面孔。
直到最后一碗粥被盛出,他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是自己高估他了?
还是,他根本没看懂自己的意图?
当天的施粥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
赵通玄上前,不解地问道:“公子,您为何要亲自做这些?”
南宫白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到那个巨大的空粥桶前,缓缓伸出手,探向了桶底。
他的心,在这一刻,竟有些紧张。
入手,是一片光滑冰冷的桶底。
南宫白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的手指,一寸寸地摸索着……
突然,他的指尖一顿。
随即,一抹了然的笑意,在他嘴角缓缓绽放。
信,不见了。
鱼儿,上钩了。
当晚,三更。
秦淮河畔,乌衣巷口,“清风茶楼”。
南宫白独自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面前的茶已经凉透,他却毫不在意。
窗外,月色如水,秦淮河的画舫早已歇了笙歌,只剩下几盏孤灯,在夜风中摇曳。
“吱呀——”
楼梯处传来一声轻响。
-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楼梯口,悄无声息。
南宫白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来者,并非他想象中那种邋遢肮脏的乞丐王,而是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儒衫、面容清瘦、眼神锐利如刀的中年文士。
他的身上,没有半分江湖草莽的气息,反而带着一股久经翰墨的书卷气。
最让南宫白在意的,是他的手。
那是一双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保养得甚至比许多闺阁小姐还要好。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污垢。
很难想象,这样一双手,会属于一个乞丐头子。
南宫白知道,此人,便是苏不予。而这双手,便是他那“无影手”称号的由来。
“南宫先生,好手段。”苏不予缓步走到对面坐下,声音清朗,带着一丝文人特有的磁性。
南宫白为他倒上一杯新茶,笑道:“苏先生的身手,才更让在下佩服。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亦不过如此。”
苏不予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桌上早已摆好的一副棋盘。
“闻名不如见面。手谈一局,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未谈江湖恩怨,也未论商场利益,而是先对弈了一局。
棋盘之上,金戈铁马,杀伐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南宫白执黑,布局宏大,步步为营,大开大合之间,暗藏无数陷阱与圈套,充满了千门诡道的风范。
而苏不予执白,落子刁钻,剑走偏锋,总能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如同一把无形的尖刀,精准地刺入南宫白布局的薄弱之处,瓦解他的攻势,尽显乞门渗透之能。
一局棋,杀得天昏地暗。
最终,棋盘被占满,黑白二子交错纵横,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平手之局。
“南宫先生的千门诡道,果然名不虚传。”苏不予缓缓收起棋子,率先开口,一语道破了南宫白的师承来历。
“苏先生的乞门手段,亦让在下大开眼界。”南宫白也坦然承认。
高手过招,一点即透。
“明人不说暗话。”苏不予的目光变得锐利,“南宫先生断我乞门财路,又以施粥之法,收我麾下人心。今日设局约我至此,所图,为何?”
南宫白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份开门见山。
“我图的,是整个江湖。”南宫白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让风云变色的野心。
他看着苏不予,缓缓说出了一个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名词。
“江湖四门——千、乞、娼、盗。”
苏不予的瞳孔,猛然一缩!
这个名词,他只在乞门最古老的秘典中看到过!
在南宫白的讲述中,一幅波澜壮阔的地下世界画卷,在苏不予面前缓缓展开。
他从苏不予的眼中,看到了对乞门现状的不甘,更看到了对重现四门辉煌的、那份被死死压抑的野心。
“你我,是同道中人。”南宫白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你的乞门,是天下最好的眼睛和耳朵。而我,可以给你钱,给你一个足以整合江南所有分散势力的机会。让你,成为真正的乞门之王。”
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他愿将“云裳”的部分利润与乞门共享,并提供资金助其整合势力,条件是,乞门必须成为与泰合商号合作,为其提供最精准的情报支持。
这是一个充满诱惑,却又暗藏掌控的条件。
苏不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那双锐利的眼眸中,光芒变幻不定,显然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良久,他站起身。
“南宫先生的棋,下得很大。”苏不予没有立刻答应,却也没有拒绝,“只是,苏某想看看,先生这枚名为‘云裳’的棋子,究竟能在这金陵城中,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走到窗边,望着沉沉夜色,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待‘云裳’真正暖动金陵之日,我再给先生答复。”
话音落下,他的人,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场潜在的联盟,就此,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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