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汐公寓。
沉重的防盗门在身后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将外界的喧嚣与混乱彻底隔绝。
偌大的顶层公寓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
季思寒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没有开大灯，只有玄关和客厅角落的几盏氛围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线，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半明半暗，更添了几分生人勿近和难以捉摸。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温清凝，望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啪”一声点燃。
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轮廓，也弥漫开一股压抑的尼古丁气息。
他在等。
等温清凝开口。
等她解释，等她诉说今晚的委屈，或者……哪怕只是抱怨一句。
然而，身后一片寂静。
温清凝局促地站在玄关处，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偷偷抬眼望着季思寒挺拔却透着疏离感的背影。
他一直在抽烟，一支接一支，沉默得像一座冰山。
她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他是不是在生气？
气她惹了麻烦？
气她给他添乱了？
毕竟，对方是秦墨，背景也不小，今晚闹得这么大，肯定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精？
这个念头让温清凝更加不敢开口了。
她怕一说话，就会引来他更多的厌烦。
她只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默默忍受着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内心充满了自责和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季思寒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他又点燃了一支。
等待的耐心，在沉默中被一点点耗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
为什么她不说话？
是吓坏了？
还是……觉得没必要跟他说？
在她最危险、最无助的时候，第一时间冲上去保护她的人，是周予安！
而他呢？
他却因为一个电话，离开了！
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那个狼窝里！
一想到周予安将她护在怀里的画面，一想到她当时可能投向周予安的依赖眼神，一股尖锐的、陌生的酸涩感和怒火就猛地窜上季思寒的心头，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终于失去了耐心，猛地转过身，目光深邃，直直地射向依旧低着头的温清凝，声音因为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
“温清凝。”
他连名带姓地叫她，语气冰冷。
温清凝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眼眸中翻涌的、她看不懂的暗流，心脏骤然缩紧。
季思寒看着她那双带着惊慌和无措的清澈眼睛，胸口那股无名火燃烧得更旺。
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烟雾隔在两人之间，让他的表情更加晦暗不明。
他向前走了几步，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讽刺和探究，一字一句地问道：
“温清凝，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你什么人？”
温清凝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声音细弱蚊蚋：“男……男朋友啊……”
“男朋友？”
季思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弧度，眼神锐利得像要剖开她的心：“男朋友？”
“呵……在你心里，我这个‘男朋友’，是不是还比不上一个周予安？”
温清凝彻底懵了，睁大了眼睛，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思寒看着她茫然的表情，心中的妒火和挫败感交织，让他口不择言，语气更加尖酸：
“他温柔，体贴，是你喜欢的类型，对吧？”
“所以一遇到危险，你想到的是他，依赖的是他！”
“他确实比我好，比我更会照顾人，更懂得怎么让你安心，是不是？”
他逼近一步，目光紧紧锁住她，声音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受伤般的质问：
“但他周予安是周家独子！”
“你心里很清楚，你跟他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所以呢？”
“所以你退而求其次，迫不得已，才选择了我这个‘备胎’，是不是？！”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雹般砸向温清凝，把她彻底砸晕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季思寒，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愤怒、讽刺、甚至还有一丝……委屈？
一时之间，竟然哭笑不得！
他在说什么啊？
他怎么会这么想？！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是的！”
“季思寒！”
“你……你都在胡说什么呀！”
温清凝又急又气，眼泪都快出来了，也顾不上害怕了，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几分：“我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周予安！”
“从来都没有！”
她看着季思寒明显不信、依旧充满怀疑的眼神，又急又委屈，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是！”
“周予安以前……以前是对我挺好的，也……也有意无意试探过我的心意。”
“但是！”
“但是我早就明确拒绝过他了！”
“自从……自从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就私下里很少跟他发信息联系了！”
“这次在聚会上碰到，纯粹是意外！”
“我根本不知道他会在那里！”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季思寒的眼睛：
“在我心里，你是我的男朋友，是我喜欢的人！”
“跟周予安没有关系，跟什么备胎、退而求其次更没有半点关系！”
“我当时……我当时只是吓坏了，他又刚好出现……我……”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带着后怕和巨大的委屈：“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我多希望你能快点回来……我……”
看着她滚落的泪珠和急切解释的模样，听着她带着哭腔的、笨拙却无比真诚的话语，季思寒胸腔里那股熊熊燃烧的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骤然浇灭，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白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释然。
原来……是他想错了？
原来她并没有……比较？
也没有把他当成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一股巨大的懊恼和心疼瞬间席卷了他。
他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所有尖锐的讽刺和冰冷的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他刚才都对她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季思寒僵在原地，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温清凝，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手足无措的慌乱。
他张了张嘴，想道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伸出双臂，有些笨拙地，将哭泣的她，轻轻拥入了怀中。
“别哭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懊悔：“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
温清凝被他抱住，先是一僵，随即感受到他怀抱传来的温暖和那生涩的安抚，心中的委屈和害怕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哭得更大声了，双手也紧紧回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把眼泪鼻涕都蹭在了他昂贵的衬衫上。
季思寒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推开她，反而收紧了手臂，任由她发泄着情绪。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公寓内，两人紧紧相拥，一个无声地安抚，一个尽情地哭泣。
一场因误会而起的风波，在这无声的拥抱中，渐渐平息。
而某些更深的情感，似乎也在这一刻，悄然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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