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蘅从父亲书房出来后,径直回了自己位于裴家大宅顶层的套房。
夜色已深,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枫江市璀璨的灯火,如同铺陈开的星辰,却丝毫无法照亮他眼底的阴霾。
父亲的态度,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他心头因季思妤而起的躁动,却也激起了更深沉的寒意和一种被无形束缚的愤怒。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道来自家族内部的、冰冷而坚固的壁垒。
他想靠近季思妤,不仅季家是龙潭虎穴,就连他自己的家,也未必是坦途。
他烦躁地解开领带,扔在沙发上,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的郁结。
季思妤那双带着抗拒和疏离的眼睛,父亲那句意味深长的警告,在他脑海中反复交织。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是他父亲的首席助理,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
“少爷,董事长吩咐,东南亚新拓展的能源项目出现了一些棘手的突发状况,需要一位能镇住场面的核心人员立刻前去处理。”
“董事会一致认为,您是最佳人选。”
“机票已经订好,明天上午十点的航班。”
“相关材料稍后会送到您房间。”
裴司蘅握着酒杯的手,指节瞬间绷紧,泛起青白色。
明天上午?
这么急?
东南亚那个项目他当然知道,确实重要,但也绝非紧急到需要他这个继承人立刻抛下一切、连夜飞过去的地步。
这分明是调虎离山!
是他父亲对他今晚“不恰当”关注的最直接回应——把他调离枫江,调离季思妤的身边。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反抗欲冲上头顶。
他想立刻冲回书房,与父亲对峙。
但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那样做毫无意义,只会让局面更加难看,坐实了他的“不成熟”和“感情用事”。
他死死咬着牙,将杯中剩余的酒液再次灌下,冰凉的液体却像火焰一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对着电话,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猛地将酒杯砸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玻璃杯没有碎,只是滚到了一边,琥珀色的酒液浸湿了昂贵的手工地毯。
他站在窗前,背影僵硬如铁。
父亲在用行动告诉他,在家族利益面前,他个人的情感微不足道,甚至可以像垃圾一样被随意清扫到千里之外。
与此同时,季家老宅。
季思妤并不知道裴家发生的这场无声风暴。
她从令人窒息的宴会逃回后,心里乱糟糟的。
裴司蘅在露台上的强势逼近、那个未完成的吻、他说的“名分”,还有她自己内心那点可耻的动摇和难以言说的喜欢,都像一团乱麻,纠缠在她心里。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试图用画画来平静心情,但画笔落在纸上,勾勒出的线条却莫名带上了裴司蘅那双深邃眼眸的影子。
她烦躁地扔下笔,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接下来几天,季思妤刻意减少了外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老宅陪伴母亲。
白攸宁的病情在精心调养下略有好转,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不再咯血,精神也好了些。
这让季思妤稍感安慰。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裴司蘅竟然没有再出现。
没有突如其来的“偶遇”,没有烦人的电话和信息,甚至连关于他的消息都很少听到。
仿佛那天晚上在露台上那个强势霸道的男人,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起初,季思妤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但渐渐地,一种莫名的、空落落的感觉开始萦绕在心头。
她有时会下意识地看向手机,或者在不经意间望向窗外,仿佛在期待那个熟悉又讨厌的身影会突然出现。
“我这是怎么了……”
季思妤被自己这种反常的情绪吓到,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个男人的影子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他不来纠缠最好!”
“省得心烦!”
然而,命运的齿轮总是在不经意间转动。
这天下午,季思妤陪母亲在花园里晒太阳时,偶然听到两个修剪花枝的佣人在低声闲聊。
“听说了吗?”
“裴家那位大少爷,好像被派去东南亚了,说是那边项目出了大问题,得去好久呢。”
“是吗?”
“怪不得这几天没见裴家的车过来。”
“不过裴少能力那么强,肯定能搞定吧。”
“谁知道呢,那种地方,乱得很……”
东南亚?
去很久?
季思妤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
是……因为她吗?
是因为那天晚上她说的那些划清界限的话,还是……因为什么?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解脱,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隐隐的不安。
她想起裴司蘅那双势在必得的眼睛,那样一个骄傲的男人,真的会因为她几句拒绝、就轻易放弃吗?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场因她而起的、更加隐秘而激烈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裴司蘅的暂时离开,或许并非故事的结束,而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几天后,一个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消息传来——祖父,似乎又开始与裴家接触,话题隐约又绕回到了……哥哥与裴雪蘅那桩看似已经破裂的婚约上。
季思妤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凋零的秋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慢慢爬升,逐渐浸透了四肢百骸。
她仿佛看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拢,而她和裴司蘅,都是网中挣扎的鱼。
她的“象牙塔”,似乎再也无法隔绝外面的风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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