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怀孕后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又像是被投入一颗石子的湖面,平静被打破,漾开一圈圈带着酸甜苦辣的涟漪。沈青禾的生活重心,在陆承军近乎强硬的干预下,不得不发生了偏移。
那天从卫生队回来,陆承军就如同接到了最高级别的战备指令。他将刘医生叮嘱的“注意休息,少食多病,保持心情舒畅”牢牢刻在了脑子里,并迅速转化为具体行动。
首先遭殃的是家里那张略显单薄的木桌。陆承军不知从哪里找来几本薄薄的、纸张泛黄的家庭保健和孕期常识类书籍,一有空就皱着眉翻看,那严肃认真的劲儿,比研究军事地图有过之而无不及。遇到不认识的字或者不理解的名词(比如“妊娠反应”、“叶酸”),他会抿着嘴,用手指着,默默记下,下次去卫生队换药或者遇到刘医生时,再状似不经意地询问。沈青禾有次半夜醒来,还看到外间亮着灯,他披着外套,就着昏黄的灯光,正对着书本比划着什么,侧影专注得令人心动又好笑。
然而,知识的储备并没能立刻转化为应对实际问题的游刃有余。真正的挑战,来自沈青禾日益剧烈的孕吐反应。
起初只是晨起的恶心,没过几天,就发展成了全天候、无规律的袭击。饭菜的味道、油烟的气息、甚至院子里飘来的某种花香,都可能成为引爆点。常常是沈青禾刚勉强吃下几口东西,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不得不冲出去干呕半天,直到眼泪汪汪,浑身虚软。
陆承军面对这种情况,第一次显出了手足无措的笨拙。
他看着她苍白着小脸,趴在院墙边难受得蜷缩起身体,自己却只能僵硬地站在一旁,递上一杯温水,然后一下下、力道有些失控地拍着她的背,眉头锁得死紧,仿佛承受痛苦的是他自己。
“好点没?”他声音干涩,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虑。
沈青禾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摆摆手,示意他别拍了,再拍下去,她没吐出来也要被他拍出来了。
陆承军讪讪地停手,看着她虚脱地靠在自己臂弯里,呼吸微弱,心底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战场上他可以冲锋陷阵,任务中他可以冷静指挥,可面对妻子身体最自然的反应,他这个号称能顶天立地的丈夫,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这种无力感驱使着他更加努力地去“做”些什么。
他开始严格管控厨房。以前他是不太在意吃喝的,食堂打回来的饭菜能果腹就行。现在,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拿着肉票、蛋票去服务社排队,尽可能买回最新鲜的食材。他记得书上说孕妇要吃清淡易消化的,于是尝试着熬小米粥,蒸鸡蛋羹。可惜,厨艺并非一日之功。第一次熬粥,水放少了,熬成了一锅半生不熟的米饭疙瘩;第一次蒸蛋,火候没过,蛋羹老得像蜂窝煤,盐还放多了。
沈青禾看着桌上那碗卖相凄惨、咸得发苦的鸡蛋羹,再看看陆承军额角渗出的细汗和眼底的期待,实在不忍心打击他。她舀了一小勺,努力咽下去,挤出一个笑容:“还……还行。”
陆承军自己尝了一口,瞬间沉默,默默地把碗端走了。“下次会更好。”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果然,第二次的鸡蛋羹就滑嫩了许多,小米粥也熬出了米油。他还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偏方,说生姜能缓解孕吐,于是每次做饭,总不忘切几片薄薄的姜丝放入,或是给她泡一杯淡淡的姜糖水。
除了在吃食上折腾,陆承军几乎包揽了所有家务。挑水、劈柴、生炉子这些重活累活自然不在话下,连洗衣、扫地这些沈青禾原本在做的事情,也被他强势接手。沈青禾想帮忙洗个菜,都会被他按回椅子上:“坐着,别动。”
他的关怀是无微不至的,却也是沉默而笨拙的。他不会说“老婆你辛苦了”之类甜蜜的话,所有的担心和爱护,都化作了实实在在的行动。夜里,沈青禾因为尿频起夜,每次她稍有动静,睡在外间榻上的陆承军总会立刻惊醒,低声问:“怎么了?要什么?”然后起身为她拉开灯绳,等她从厕所回来,再仔细检查她是否披好了衣服,才重新躺下。
这晚,沈青禾的孕吐尤其严重。晚饭勉强喝下的半碗粥,在半夜时分全都吐了出来。胃里空空,只剩下酸水灼烧着喉咙,让她难受得蜷缩在床头,小声啜泣。不是委屈,纯粹是生理上的痛苦难以忍受。
陆承军被惊醒,快步走进来,看到她脆弱的样子,眼神一紧。他倒了温水让她漱口,又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她的嘴角和额头。动作依旧有些生硬,但那份小心翼翼,却像对待稀世珍宝。
“很难受?”他坐在床沿,低声问,大手迟疑地、轻轻地落在她的背上,学着书上说的,缓缓地、一圈一圈地抚摸着,试图帮她顺气。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摩擦在单薄的睡衣上,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沈青禾靠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荚味和淡淡的烟草气息(他最近似乎抽烟都少了),胃里的翻腾奇异地平息了一些。
“嗯……”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带着鼻音,“就是……控制不住。”
陆承军沉默了一下,忽然说:“我查了书,说这是正常的,过了头三个月可能会好。”
他这是在用他理解的方式安慰她——用事实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大病,是会好的。
沈青禾听着他这干巴巴的“科普”,心里却是一暖。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正在用他的方式,努力地学习和适应如何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我知道。”她轻声说,往他怀里蹭了蹭,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就是……有点磨人。”
陆承军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安稳。他的手没有停,继续缓慢而坚定地抚摸着她的背脊。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一种相依为命的温情在寂静中流淌。
“明天,我去问问刘医生,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道。
“别麻烦了,刘医生都说这是正常的。”沈青禾不想他太兴师动众。
“问问总没错。”陆承军在这件事上很坚持。
沈青禾不再反对。她知道,这是他表达关心和承担责任的方式。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背后传来的稳定力度和身旁令人安心的体温,身体的难受似乎真的减轻了不少。也许,孕期的辛苦,有这样一个沉默却可靠的伴侣共同分担,便也不觉得那么难熬了。
就在这静谧的时刻,院子外突然传来几声狗叫,紧接着是隐约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说话声,似乎有人深夜到访。陆承军抚摸着沈青禾背部的手顿住了,警惕地抬起头,侧耳倾听。军人的本能让他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
沈青禾也察觉到了异常,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角。深更半夜,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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