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踩在湿土上，发出闷响。雪斋没有回头看岩洞的方向。他握着缰绳的手很稳，但左肩的旧伤开始发紧。他用布条把肩甲扎得更牢，继续前行。
十名亲兵跟在他身后，马速压得很低。他们沿着山脊潜行，避开可能有斥候巡逻的小路。天色渐亮，雾气还没有散尽，林间偶尔传来鸟叫声。雪斋没理会这些声音，他的注意力全在前方鹰谷的位置。
抵达北侧高地时，太阳已经升到树梢。雪斋翻身下马，下令部队原地待命。他亲自走到谷道入口，蹲下身子查看地面。泥土松软，最近有人马经过的痕迹。他估算时间，敌军应该会在三日后准时出现。
他回到高地处，从怀中取出地图摊开。八只火油罐的位置早已标好，藏在岩缝里，用枯枝掩盖。每只陶罐都装满浸油棉絮和松脂，麻绳串联，只要一刀割断，就能全部推落谷底。
他又检查了一遍铁蒺藜的布置。士兵们按命令每隔三步撒一枚，尖刺朝天，再覆上薄土和落叶。从远处看，路面毫无异常。一旦敌军战马踩上去，前蹄必定受伤，队伍会立刻混乱。
雪斋站起身，望向谷底。风向偏南，利于火势蔓延。辰时三刻阳光斜照，雾气初散，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他下令其余部队隐蔽待命，自己带着两名弓手绕到南坡。两人趴在岩石后，弓已上弦，只等信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日头升高，山谷里的雾慢慢退去。雪斋盯着谷口方向，手指搭在刀柄上。
终于，远处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一队骑兵出现在视野中，约莫十人，手持长枪，护着身后的粮车。十二辆牛车缓缓驶入谷道，每辆车都堆得很高，盖着油布。
雪斋抬起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弓手屏住呼吸。
敌前锋进入谷中三分之一处时，雪斋轻轻点头。两名弓手同时松弦。两支无镞鸣镝飞出，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鸟鸣声。箭矢落在前方林中，惊起几只山雀。
骑兵停下片刻，抬头张望。见无异状，继续前进。
当最后一辆粮车完全进入伏击圈，雪斋猛然抽出“雪月”刀，一刀斩断固定火油罐的麻绳。
陶罐滚落谷底，接连撞击碎裂。油液泼洒开来，浸透路面。雪斋随即掷下火折子。火焰腾起，顺着油迹迅速燃烧，火势借风蔓延，瞬间封住前方道路。
战马受惊嘶鸣，前蹄乱蹬，拉车的牛也失控冲撞。粮车挤在一起，动弹不得。护粮兵慌忙跳下车，有人试图扑火，但火势太猛，根本无法靠近。
雪斋拔刀跃起：“动手！”
亲兵从岩壁垂索而下，直扑敌后。铁蒺藜发挥作用，敌军步兵刚想集结，就有数人踩中尖刺，倒地惨叫。队伍彻底乱了。
一名披紫纹阵羽织的将领站在中央高喊命令。他身边五名铁炮手正匆忙装填，准备还击。
雪斋认出那是主将。他贴着岩壁疾行，绕过火线，突然从侧方冲出。对方举枪格挡，雪斋用“燕返”变招，刀锋一转，削开防御，第二刀直接砍入脖颈。
主将倒地，头颅分离。血喷在地上，被火焰烤成黑色。
雪斋蹲下搜身，在其怀里摸到一封密函。火漆印是南部家的三日月纹。他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小野寺军备已集结，建议改道攻打本庄城。”
他把信收进怀里，站起身。战场还在混战，但局势已定。残敌四散奔逃，不少人被铁蒺藜所伤，行动迟缓。
火势仍在蔓延，有两辆粮车已经开始冒烟。雪斋大喊：“用湿土！砍青竹！别让火药炸了！”
亲兵立刻行动。有人挖土覆盖火点，有人砍下带叶的竹子拍打火焰。六车粟米、三车盐和三车火药全部保住。
雪斋命人将敌将首级割下，放进木匣封好。又下令三车粟米先行押送回营，其余人打扫战场，回收还能用的铁蒺藜。
他自己站在谷中央，灰蓝直垂沾满血污和灰烬。左肩的绷带渗出血痕，但他没管。双刀归鞘，目光扫视四周。
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有的还抽搐着。烧毁的车架冒着黑烟。风吹过来，带着焦味和血腥。
他走到那封密函前，再次确认内容。改道本庄城……这个情报必须尽快送回去。
亲兵牵来马匹。雪斋翻身上马，接过木匣抱在胸前。他看了眼远方本庄的方向，没有说话。
押运队开始移动。车轮碾过尸体，发出沉闷的声响。
雪斋骑在马上，左手一直按在木匣上。右手偶尔摸一下刀柄，确保它不会因汗水打滑。
风卷起尘土，吹过空荡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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