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场边的空地上搭起了一排排蓝色帐篷，各社团的招新海报在风里哗哗作响，红的黄的传单像蝴蝶似的在人群里飞。
“农机创新社！张教授担任指导老师，直接对接农科院项目！”一个戴眼镜的学长举着喇叭喊，摊位前摆着几台迷你收割机模型，齿轮转得正欢。李骁龙刚停下脚步，就被赵磊拽着往另一边跑：“别瞅那些铁疙瘩了！篮球社招新，队长说看我扣篮能直接免试！”
周明轩正举着相机给动漫社的coser拍照，回头看见李骁龙，挥了挥手里的宣传单：“文学社招新，说可以给咱们的红薯写首诗！”林墨则蹲在天文社的望远镜前，镜片对准太阳，滤光镜下的光斑在地上投出个小小的圆：“他们说下周有猎户座流星雨，观测点就在试验田边的山坡上。”
李骁龙被人流推着往前走，忽然看见苏晚站在植物标本社的摊位前，手里捏着片压干的红薯叶，正和社长讨论着什么。那社长是个头发花白的退休教授，指着标本册里的图谱说：“你这叶片脉络标注得比教材还准，来我们社当技术部部长吧。”
苏晚抬头时正好撞上李骁龙的目光，举起手里的叶片笑：“他们说能帮咱们的红薯叶做永久标本，以后你的收获机研发成功了，正好一起放进校史馆。”
“那我得在农机社报个名，”李骁龙摸了摸口袋里的挖掘爪草图，“不然机器做不出来，你的标本可就孤零零的了。”
风忽然大了些，吹乱了苏晚额前的碎发，也吹飞了李骁龙手里的篮球社传单。传单打着旋儿落在地上，被赵磊一个箭步踩住：“想跑？报完篮球社再去搞你的铁疙瘩！”
远处的喇叭还在喊，各社团的招新口号混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粥。李骁龙看着眼前闹哄哄的景象，忽然觉得这热闹里藏着无数条路——有的通向篮球场的汗水，有的通向实验室的灯光，有的通向标本册里的叶脉，还有的……或许就藏在和苏晚并肩看着红薯叶标本的这一刻，清清爽爽，却让人心里格外踏实。
赵磊几乎是把李骁龙半拖半拽到篮球社摊位前的。社长是个高壮的大四学长，拍着篮球上下打量李骁龙：“赵磊说你体力好，试试？”
李骁龙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篮球就砸到怀里。他下意识抱住，掌心的茧子蹭过粗糙的球面，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家晒谷场拍的那颗橡胶球——皮都磨掉了，拍起来“噗噗”地响，却能从日头刚升到月亮出来，拍得浑身是汗。
“运球试试。”社长说。李骁龙抱着球往前走，脚步有点僵，鞋底在水泥地上摩擦出“沙沙”声。赵磊在旁边喊：“别跟挑担子似的！放松点！”他这才想起挑红薯担子时的节奏，腰一沉，球在手里活了起来，一下下砸在地上，像踩着老家田埂的步子，稳当又有力。
“不错啊！”社长吹了声口哨，“投篮！”
李骁龙退到三分线外，手腕一扬。球在空中划出弧线，“哐当”一声砸在篮板上，弹进了篮筐。赵磊跳起来拍他后背：“可以啊骁龙！隐藏技能！”
他正想笑，眼角余光瞥见苏晚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捏着植物标本社的报名表，看见他望过来，举起手里的笔冲他晃了晃，嘴角弯成个浅浅的弧度。
“报不报？”社长递过报名表。李骁龙接过笔，忽然想起试验田的红薯藤——它们总是朝着有光的地方蔓延，却也在土里悄悄扎着结实的根。
“报。”他在表格上写下名字，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和篮球砸地的“咚咚”声混在一起，像支热闹的调子。
赵磊已经和社员们抢起了球，喊声震得人耳朵疼。李骁龙站在原地，看着篮球在人群里飞，忽然觉得，这龙都大学的日子，就像这颗球——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传到谁手里，但只要稳稳接住，总能投出属于自己的弧线。
篮球社的迎新赛打得热火朝天，在农机社报完名的李骁龙被临时拉上场凑数。他跑得不算快，却胜在脚步稳，像在田里刨红薯时那样，总能精准避开别人的冲撞。赵磊在场上横冲直撞，运球时故意耍花样，引来场边一阵哄笑，他却得意地冲李骁龙挑眉：“看我的！”
一个猛冲上篮，球没进，反倒差点撞到裁判。李骁龙赶紧跑过去拉他，手心刚碰到赵磊的胳膊，就听见场边有人喊：“李骁龙！这边！”
是苏晚，她手里举着瓶矿泉水，站在人群边缘。阳光穿过人群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李骁龙心里一跳，脚步不由得慢了半拍，被对方球员趁机断了球。
“走神啦！”赵磊拍了他一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忽然咧嘴笑了，“快去啊，水都给你备好了！”
中场休息的哨声正好响起，李骁龙被赵磊推着往场边跑，球鞋在地上拖出两道白痕。苏晚把水递过来，瓶身还带着冰碴：“刚才那个传球很巧，避开了三个人的防守。”
“瞎撞的。”李骁龙挠挠头，拧瓶盖的手有点抖，冰水顺着指缝流下来，凉得他一激灵。
“不是瞎撞，”苏晚指着球场，“你跑的路线，和红薯藤绕开石头的方向很像，都是找最省力的法子。”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刚才在标本社借的，这是蚯蚓菌种的培育方法，你看看能不能用到你家的地里。”
纸上是打印的资料，边角被她细心地折了折，免得卷边。李骁龙接过时，指尖又碰到她的，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比瓶身的冰碴更让人提神。
“下半场加油。”苏晚往后退了退，站回人群里。李骁龙捏着那瓶水，忽然觉得浑身是劲，像喝了老家酿的米酒，暖烘烘的。
重新上场时，他跑得格外顺。赵磊把球传给她，他没有直接投篮，而是借着对方球员的缝隙，像绕开田埂上的石头似的，几步冲到篮下，轻轻一托，球进了。
场边爆发出叫好声，他下意识往苏晚站的方向看，正好撞见她抬头笑，眼睛亮得像试验田刚浇过水的红薯叶，闪着光。
比赛结束时，李骁龙的球衣湿透了，贴在背上像层薄泥。赵磊勾着他的脖子往宿舍走，嘴里还在念叨刚才的进球：“你小子深藏不露啊，是不是偷偷练过？”
李骁龙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口袋里的蚯蚓培育资料，纸页被汗水浸得有点软，却透着股清清爽爽的气。他忽然想起乔惠说的“糊涂的温度”，又想起苏晚刚才的笑，觉得这龙都大学的风里，藏着好多不一样的暖，像试验田的土壤，能让好多好多的希望，慢慢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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