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家走时，李骁龙拎着零件箱，乔惠抱着那篮红薯，两人脚步都轻快。路过晓凤家，正见晓凤坐在院子里看书，听见动静探出头：“骁龙哥，乔惠姐，你们捡了这么多红薯呀？”
“刚从地里挖的，新鲜着呢，”乔惠笑着递过去两个，“给你尝尝，面得很。”
晓凤接过去，笑着道谢：“谢谢乔惠姐。对了骁龙哥，我爸说下午想跟你聊聊挖薯机批量生产的事，他认识县里农机厂的人。”
“真的？”李骁龙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我下午过去找他。”
回到家，乔惠把红薯倒进地窖，又帮着李骁龙他妈择菜。李骁龙则钻进屋里，拆开零件箱研究新轴承。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混着乔惠和他妈说笑声，在屋里漫开来，像首踏实的曲子。
下午，李骁龙拿了包华子去了孙山林家。乔惠闲着没事，就坐在院子里帮李骁龙擦那辆旧自行车。车座上落了层灰，她用抹布细细擦着，忽然看见车把上缠着圈旧胶布——还是去年李骁龙去镇上，车把磨疼了他的手，他临时找的胶布缠上的。
正愣神，李骁龙回来了，脸上带着笑：“山林伯说，农机厂愿意帮咱改进机器，还能帮着联系销路！”
乔惠也跟着高兴：“那太好了！以后村里就有自己的机器了！”她拍了拍自行车，“你看，我帮你擦干净了，跟新的一样。”
李骁龙看着亮堂堂的车把，心里暖烘烘的。夕阳把院子照得金灿灿的，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屋檐下的冰棱正在慢慢融化，滴着水“嗒嗒”响。
晚饭时，李金山特意多炒了两个菜，还开了瓶好酒。“等机器批量生产了，”他给李骁龙倒上酒，“咱就注册个商标，叫‘骁龙牌’，咋样？”
乔惠拍手叫好：“这名儿好！一听就有劲儿！”
李骁龙端起酒杯，跟他爸碰了一下，酒液辣辣的，却暖得人心里发颤。窗外的月亮又升起来了，把这十三的夜晚，照得像块刚擦亮的镜子，亮堂又满是盼头。
十四这天，鸡叫三遍，李骁龙就爬起来了。他惦记着新轴承，揣着工具袋往柴房跑，推开门却愣住——乔惠正蹲在挖薯机旁，手里捏着扳手，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你咋又来了？”他放轻脚步走过去，看她正在卸旧轴承，动作还有模有样。
乔惠抬头，眼睛里带着点血丝：“我妈说早起点干活凉快，看你昨晚琢磨到半夜，想着来搭把手。”她往旁边挪了挪，“这轴承有点紧，你试试。”
李骁龙接过扳手，果然费了些劲才拧开。新轴承换上的瞬间，齿轮转动的声音明显顺了不少，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这下试机肯定更顺了，”乔惠拍掉手上的灰，“我带了早饭，在灶上温着呢，是你爱吃的菜团子。”
菜团子是玉米面做的，里面裹着萝卜丝，咬一口带着点清甜。李骁龙刚吃了半个，孙山林就带着两个农机厂的师傅来了，手里拿着卷尺和图纸：“骁龙，咱今天好好量量机器，争取早日出改进方案。”
乔惠赶紧搬来板凳，又泡了壶热茶：“师傅们快坐，暖暖身子。”
师傅们围着机器量尺寸、记数据，李骁龙在旁边仔细听着，时不时插两句自己的想法。乔惠则在一旁记笔记，把师傅说的关键点都写下来，字迹娟秀又工整。
晌午吃饭时，师傅们夸乔惠细心：“这丫头比骁龙还会记重点，将来肯定是个好帮手。”
李骁龙嘿嘿笑，往乔惠碗里夹了块肉：“她一直比我机灵。”
乔惠脸一红，低头扒拉着饭，心里却甜丝丝的。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得满桌饭菜都泛着光，农机厂师傅的谈话声混着碗筷碰撞声，把这十四的中午，填得像个鼓鼓囊囊的菜团子，实在又暖心。
下午，师傅们带着数据回了县城。李骁龙拿着乔惠记的笔记，在图纸上圈圈画画，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咋改进了！”
乔惠凑过去看，他指着图纸解释：“把铁爪角度调小些，红薯就不容易被划破了。”
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图纸上投下暖黄的光斑。两人头挨着头讨论，铅笔尖偶尔碰到一起，又慌忙移开，像两只互相试探的小雀。院子里的挖薯机静静立着，红漆外壳在余晖里亮得耀眼，像在盼着自己快点变得更完美。
十五这天，雾气蒙蒙的。李骁龙刚把改好的图纸折起来，乔惠就踩着露水来了，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我妈熬了小米粥，放了红枣，你尝尝。”
保温桶打开，热气裹着枣香漫出来。李骁龙喝了一口，小米熬得糯糯的，红枣的甜味刚刚好。“你妈这手艺，比镇上早点摊的强多了。”
“那是，”乔惠得意地扬下巴，忽然指着他手里的图纸，“改得咋样了？我能看懂不？”
李骁龙把图纸铺开，指着上面的铁爪角度：“你看，原来的角度太陡，容易刮伤红薯，调小三度就正好。”他拿起铅笔，在图纸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就像你摘苹果，得顺着枝桠的方向拧，才不容易掉果。”
乔惠点点头，忽然指着图纸角落：“这里画个小太阳呗，看着喜庆。”
李骁龙被她逗笑，还真在角落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晨光透过雾气照进来，落在图纸上，把那个小太阳映得暖融融的。
“农机厂的师傅说，下周就能出改进模型，”李骁龙收起图纸，“到时候咱一起去县城看。”
“好啊！”乔惠眼睛一亮，“我还想去县城的新华书店，买本机械原理的书，说不定能帮你出出主意。”
李骁龙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那本还没买到的书，好像已经藏着不少让人心动的盼头。雾气慢慢散了，远处的麦田露出绿芽，空气里飘着小米粥的甜香和泥土的腥气，把这十五的早晨，熬得像碗稠稠的小米粥，温吞又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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