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的手机屏幕上，第一条视频开始了。
背景是一间典型的格子间办公室，压抑、沉闷，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
突然，一阵激昂的bGm响起（类似于《碟中谍》的经典配乐）。
镜头一转，对准了一个戴着厚底眼镜、满脸写着“我很忙”的打工人（某个搞笑博主客串）。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数据图表，看起来正在处理几亿的大项目。
然而，镜头慢慢拉近，拉近，再拉近……
直到那个所谓的“数据图表”清晰可见——
那居然是用Excel格子的底色填充，拼出来的一只正在吐舌头的哈士奇！
字幕飘过：【只要心中有画笔，哪里都是毕加索。晚月Excel防窥屏保，让你摸鱼摸出艺术感。】
紧接着，镜头一换。
博主正靠在一个巨大的、造型像是一坨文件的抱枕上睡觉。
老板突然路过，博主瞬间惊醒，手里的抱枕一翻——
背面赫然印着复杂的项目进度表！
老板路过，满意地点点头：“小王不错，连午休都在看项目。”
字幕：【晚月双面间谍抱枕，一面是梦乡，一面是梦想。】
视频最后，林晚和苏晓晓作为“彩蛋”出镜。
两人穿着印有“我在工作（假的）”的t恤，对着镜头比了个巨大的心：
“别卷了！起来嗨！晚月‘上班摸鱼’系列，你的职场保命符！”
视频只有短短30秒。
没有宏大的叙事，没有昂贵的特效，甚至那个“办公室”背景看起来都有点简陋。
但是。
它有灵魂。
它有着每一个被早高峰挤成肉饼、被KpI压得喘不过气、被老板无理要求逼疯的打工人，最渴望的那种——
“虽然我改变不了世界，但我可以在那一平米的工位上，稍微撒个野”的共鸣。
视频发布仅仅十分钟。
原本还在嘲讽双子塔广告“太爹味”的网友们，瞬间倒戈。
评论区炸了。
【哈哈哈哈哈！Excel画哈士奇那个是谁想出来的？把监控拆了吧，我不干了！】
【那个双面抱枕！链接呢？链接呢！我给全办公室都安排上！】
【救命！这简直是在演我！我每天上班就是这种状态！】
【相比之下，那个什么‘职场修行’的广告简直是弱智！这才是真正的职场圣经啊！】
转发量像坐了火箭一样飙升。
朋友圈、微博、小红书……到处都是这几条视频的身影。
#当代职场摸鱼图鉴#
#晚月那个不正经的抱枕#
#如何优雅地把老板气笑#
这些话题迅速霸占了各大平台的热搜榜单。
无数打工人开始跟风模仿，有的晒出了自己用word画的清明上河图，有的晒出了把奶茶藏在文件夹里的神操作。
一场属于全网社畜的“摸鱼狂欢”，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而狂欢的终点，毫无疑问地指向了——
视频下方那个小小的黄色购物车链接。
……
晚月集团，数据监控室。
林子昂正盯着大屏幕，手里的速效救心丸瓶子已经被他捏变形了。
屏幕上的那条销售曲线，在之前的死气沉沉之后，突然像吃了伟哥一样，呈现出一种近乎90度的垂直拉升！
“一千单！”
“五千单！”
“一万单！”
“三万单！库存告急！库存告急！”
负责电商运营的小姑娘喊得嗓子都哑了，但脸上全是兴奋的红晕：
“林总！工厂那边电话被打爆了！都在催货！”
“那个‘双面抱枕’已经预售到下个月了！”
“还有那个‘防窥屏保’的下载码，服务器都快被挤崩了！”
林子昂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着坐在旁边淡定喝奶茶的两个妹妹。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虽然也觉得视频好笑，但他完全没预料到会有这种核爆级的效果。
林晚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说道：
“很简单啊。”
“刘总监想教大家怎么做‘精英’，但大家其实只想做一个快乐的‘废柴’。”
“他是在‘教育’用户，我们是在‘理解’用户。”
“在这个大家都累得像狗一样的时代，谁还愿意听你讲大道理啊？给我一个枕头让我睡会儿，比什么都强。”
苏晓晓补充道：
“而且，我们的成本只有五千块哦！”
“五千块撬动了几百万的流量，这RoI（投资回报率），刘叔叔就算把算盘打烂了也算不出来吧？”
……
此时此刻。
总裁办公室。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父依然保持着拿着手机的姿势，屏幕上的视频已经循环播放了十几遍。
那魔性的bGm：“得得得，得得得……”
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简直就像是给刘一手那套“高端理论”送终的哀乐。
而在林父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那个实时跳动的销售数字，已经突破了七位数。
个、十、百、千、万……
林父在心里默默数着零。
每数一个零，他的心脏就狠狠地抽搐一下。
不是心疼钱（虽然赚了钱是好事），而是心疼他的……世界观。
他又看了看桌上那份刘一手通宵做出来的《书法大赛策划案》，再看看手机里那个正在用Excel画狗的视频。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那一辈子奉为圭臬的“品牌格调”、“高端大气”，在这个五千块的视频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甚至是，可笑。
“这……这不科学啊！”
刘一手终于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在颤抖，脸上的肌肉在抽搐，那个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条形码发型，此刻有一缕头发倔强地耷拉下来，显得格外滑稽。
“这……这简直是群魔乱舞！这是审美的倒退！”
刘一手猛地一拍桌子，试图用愤怒来掩盖自己的恐慌：
“林董！您不能被这种暂时的流量蒙蔽了双眼！”
“这都是虚火！是泡沫！这种低级趣味的东西，怎么可能长久？”
“只有书法！只有文化！那才是永恒的！”
“而且……”
他指着屏幕上的销售额，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虽然她们卖得多，但单价低啊！利润薄啊！我们要做的是溢价！是品牌溢价懂不懂？”
林父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油光、歇斯底里的老战友。
突然觉得，对方就像是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站在高铁轨道上试图拦火车的……老古董。
不仅可悲，而且……有点碍事。
“老刘。”
林父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他指了指屏幕上那个还在飙升的数字：
“不管是不是虚火，人家一天卖的货，比你那个广告一个月带来的还要多几百倍。”
“而且，成本只有五千块。”
“做生意，最基本的道理就是——谁能把东西卖出去，谁就是对的。”
“可是……”刘一手还想辩解。
林父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块巨大的、此刻正闪烁着“晚月”广告的双子塔屏幕。
那是他花了两千万买的“面子”。
但在这一刻，他只觉得那块屏幕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或许，真的是我们老了。”
林父背对着刘一手，声音低沉：
“现在的世界，玩法变了。”
“我们那一套……也许真的该进博物馆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手机里那个魔性的bGm，还在不知疲倦地循环播放着，像是一记记无声的耳光，扇在两个“旧时代残党”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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