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雨初歇，天空露出一角澄澈的蓝。
穆歌肩伤已愈，便拉着似乎对凡尘俗世依旧兴趣缺缺的东城千念上街走走，美其名曰“透透气”。
东城千念虽面上淡漠，却也由着他，银发粉瞳的身影在熙攘人群中依旧格格不入，引来不少或好奇或畏惧的侧目。
两人并肩而行，穆歌正低声说着从眼线那里得到的最新消息。
“……谢正水那边，胃口是越来越大了。”穆歌唇角噙着一丝冷嘲，“翠谷村的木材差价看来是填不满他的窟窿。眼线回报，他前几日又暗中挪用了一笔加固河堤的款项，给他那位酷爱珠宝的夫人添了一套东海珍珠头面，据说价值连城。不仅如此，他新纳的那房小妾也没落下，一柄整块羊脂白玉雕成的玉如意，就这么轻飘飘地送了出去。”
东城千念目光随意地扫过街边摊位，对那些凡俗金银并无兴趣，只是淡淡评价：“自寻死路。”
“可不是嘛。”穆歌笑道，眼神却锐利，“贪得无厌，便是取死之道。龙茗涛那边，想必也已经收到风声了，就看这把火，能烧到什么程度……”
他正说着，脚步忽然微微一顿，浅蓝灰色的瞳孔不易察觉地转向街角一个看似空无一物的阴影处。
在他的“阴阳眼”中，那里正蜷缩着一个身形半透明、长得像是个被水泡胀了的布口袋、还顶着几根水草的弱小水鬼。那水鬼似乎只是迷路了，懵懂地待在原地，对过往行人毫无恶意，但那副尊容实在有些挑战常人的审美。
一个提着菜篮的大婶原本直行，走到那附近时，莫名觉得脖颈一凉，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就绕了个大圈子，嘴里还嘀咕着：“奇怪，大太阳底下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穆歌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他非但没避开，反而坏笑着，故意调整方向，朝着那水鬼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就在即将“撞”上那无形水鬼的瞬间，他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个极其逼真的、受到惊吓的表情，低呼一声，脚下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猛地朝身旁的东城千念靠去。
“千念！”
东城千念在他脚步微顿、眼神瞟向街角时，便已察觉了他的意图。
此刻见他“惊吓”地靠过来，粉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手臂却已极其自然地抬起，稳稳揽住了他的肩膀，将人带进自己怀里。
同时，他抬起眼，目光甚至没有真正落在那水鬼身上，只是朝着那个方向，淡漠地吐出一个字：
“滚。”
没有施加任何威压，但那冰冷的语气和源自生命层次的无形压迫，让那懵懂的水鬼如同被针扎了一般，吓得魂体一阵扭曲，瞬间化作一缕青烟，钻入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的路人只看到那位俊美得不像真人的银发公子揽住了穆公子，然后冷冷地说了一个字，穆公子似乎就“惊魂未定”地靠在他怀里。众人虽不明所以，但觉得那气氛……嗯，还是不要多看为妙。
东城千念低下头，银发垂落，几乎蹭到穆歌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低声耳语：
“戏演够了？”
他的气息微凉，拂在耳畔，带来一阵痒意。穆歌靠在他坚实微凉的胸膛上，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独特的、冷冽又令人安心的气息。
计谋得逞，他忍不住低笑起来，肩膀微微耸动，非但没有起身，反而得寸进尺地又往他怀里蹭了蹭，仰起脸，眼中满是狡黠的笑意：
“魔尊大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在下感激不尽。”
东城千念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笑脸，那双浅蓝灰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像是剔透的琉璃，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揽在穆歌肩上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就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带着他继续往前走去，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只是寻常。
“无聊。”东城千念目视前方，语气依旧平淡，但那份默许与纵容，却比任何情话都来得清晰。
穆歌心情大好，也不再“惊吓”，只是依旧与他挨得极近，享受着这份独特的亲密。
穆歌故意将手臂环上东城千念的腰，指尖轻轻蹭过对方腰间细腻的衣料，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慵懒的撒娇意味：“既然魔尊觉得无聊，不如我们去前面那家糖水铺坐坐？我记得你上次说过，那里的莲子羹甜度刚好。”
东城千念垂眸看了眼缠在自己腰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却没有推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穆歌见状，嘴角笑意更深，干脆侧过身，半边身子都贴在他身上，走路时肩膀时不时蹭一下对方的手臂，低声呢喃：“那我要你喂我吃，不然这戏白演了，我可要亏死。”
东城千念脚步微顿，粉色瞳孔里漾起一丝温柔的涟漪，转头看向他，声音轻得像风：“好。”
不多时，二人便走到了那家糖水铺。铺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木质的桌椅透着温润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香气。老板见是熟客，笑着迎了上来：“穆公子，还是老样子吗？”
“嗯，两碗莲子羹，再加一碟桂花糕。”穆歌抢先答道，拉着东城千念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顺势将头靠在对方的肩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画着圈，“这里的桂花糕刚出炉的时候最好吃，甜而不腻，你尝尝看。”
东城千念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动作自然又温柔：“好。”
很快，糖水和糕点便端了上来。晶莹剔透的莲子羹盛在白瓷碗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桂花糕色泽金黄，点缀着细碎的桂花，让人食指大动。
穆歌果然没有自己动手，只是眨着那双浅蓝灰色的眼眸，期待地看着东城千念。
东城千念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温热的莲子羹，轻轻吹了吹，确认温度适宜后，才递到穆歌嘴边。
穆歌张嘴吃下，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得到了赏赐的小猫：“好吃！千念，你也吃一口。”说着，他拿起另一把勺子，舀了一勺桂花糕，递到东城千念面前。
东城千念没有犹豫，张口吃下。
桂花的香气在口中弥漫开来，甜意恰到好处，正如穆歌所说，十分美味。他看着穆歌眼中满满的笑意，心中也泛起一丝暖意，指尖轻轻碰了碰穆歌的脸颊，低声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穆歌嘿嘿一笑，却依旧我行我素，时不时让东城千念喂他一口莲子羹，自己则把桂花糕掰成小块，一点点喂给对方。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二人身上，勾勒出温馨的轮廓，周围的喧嚣仿佛都与他们无关，只剩下彼此眼中的温柔与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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