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吟国都,皇宫深处,惠华殿。
殿内不复往日的熏香袅袅,反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近乎凝滞的气息。几个精致的花瓶碎片散落在地毯上,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主人怒气的洗礼。
沈青瑶独自立于窗前,身上那袭华贵的红色凤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郁。
她背对着满殿的狼藉,望着窗外宫墙上方那一小片灰蒙的天空,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道清晰的月牙痕。
失败了。
她精心策划、在众目睽睽之下发起的致命一击,竟然……就这么被穆歌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不,甚至不能说是化解,他根本未曾真正费力去辩解!
那些支持他的朝臣,轩辕弘、玉岚……还有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他们竟然敢如此公然驳斥她这位太后的“金口玉言”!
穆歌……那个孽种!他凭什么?凭什么能拥有如此多人的拥护?凭什么能在那般恶毒的指控下依旧安然无恙?
甚至……还能代表凤吟国出使西北,去攫取那份本该属于她儿子龙泽的荣耀!
一想到龙泽在朝堂上那看似公允、实则偏袒的态度,沈青瑶的心就如同被毒蛇啃噬般疼痛。她的儿子,她唯一的指望,似乎也正在逐渐脱离她的掌控。
还有泽异……
想到那个名字,沈青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依赖,有担忧,更有一种命运不受掌控的焦躁。
她派他去寻找药神郗?,是为了恢复他的法力,好彻底铲除穆歌和东城千念那个心腹大患。
可这都过去多少时日了?音讯全无!那青芷坞难道是什么龙潭虎穴,能困住他一个龙族将军不成?还是说……他遇到了什么不测?
各种不好的猜测在她脑中盘旋,让她心烦意乱。
“方逸!”她猛地转身,声音冰冷地唤道。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阴影中,正是她的徒弟方逸。他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只是脸色比往日更显苍白几分。
“师父。”方逸躬身行礼。
“青芷坞的消息,打听得如何了?”沈青瑶盯着他,目光锐利如刀。
方逸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一丝惶恐:“师父,属下……属下无能。派出去的人手几乎将西方可能的山脉幽谷都翻遍了,也询问过许多妖族和修炼者,皆无人知晓‘青芷坞’所在,更无人听说过‘药神郗?’之名。那地方……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废物!”沈青瑶怒斥一声,胸口剧烈起伏,“一群废物!连个地方都找不到!”
方逸吓得跪伏在地,不敢出声。
沈青瑶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将眼前之人也撕碎的冲动。她知道,责怪方逸也无济于事。那青芷坞若真那么容易找到,药神之名恐怕早已传遍四界了。
沈青瑶望向窗外,那身象征至高权势的红色凤袍,此刻却仿佛承载了千斤之重。殿内死寂,只闻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棂的细微声响。
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竭力压制后的沙哑,与方才的雷霆之怒判若两人。
“是哀家……考虑不周。”
她猛地转过身,华贵凤冠下的脸庞并无表情,可那双眼中翻涌的,是深可见骨的懊悔与自责。
“哀家明知他只剩一成法力,龙魂不稳……明知那古都鱼龙混杂,步步杀机……”她的声音渐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却竟只让夕颜一人随他同去青芷坞!”
“砰”的一声轻响,她保养得宜的手重重按在身旁的沉香木案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哀家本该将‘凤翎卫’尽数拨给他!本该让神族旧部暗中护卫!即便……即便他泽异心高气傲,不肯接受,哀家便是绑,也该多绑几个得力的人手与他同去!”
她的话语在大殿中回荡,不再是斥责方逸,更像是对自己决策失误的凌迟。一股无力的悔恨将她淹没,让她这位算尽天下的太后,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显露出一丝脆弱的裂痕。
“若是泽异……因此再有半分差池……”她未尽之语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消散在空旷的大殿里。
那一刻,她不是权倾朝野的太后,只是一个因可能再次失去重要之人而惶恐不安的旧友。
与皇宫的压抑不同,谢府的书房内,此刻却弥漫着一种阴险而兴奋的气氛。
房门紧闭,窗户也被厚厚的帘子遮挡,只有桌上的几盏油灯提供着昏黄的光线,映照着谢正水那张因兴奋而有些扭曲的胖脸,以及他两个弟弟谢正丰和谢正元略显紧张又带着贪婪的面容。
“真是天助我也!”谢正水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与狠辣,“没想到西北那边这么快就要动身,倒是省了我们不少谋划的功夫!”
谢正元有些不解:“大哥,龙茗涛离开国都,我们不是更难下手了吗?”
“愚蠢!”谢正水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脸上露出老谋深算的阴笑,“在国都动手,目标太大,容易引火烧身。但到了西北……那可就是别人的地盘了!天高皇帝远,发生点‘意外’,再正常不过了!”
他凑近两个弟弟,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你们可知,大哥我早些年负责与西北各部贸易往来时,与西北王子阿史那·瑾卿有过几分交情。这位王子殿下,性子桀骜,最是记仇,而且……极为贪恋美色与财宝。”
谢正丰眼中精光一闪:“大哥的意思是……?”
“不错!”谢正水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给瑾卿王子送去密信。信中‘无意间’提及,龙茗涛此人傲慢无礼,曾多次在朝中贬低西北,说他们是‘未开化的蛮夷’,并且……他身边还带着一位容貌绝世、堪称人间绝色的‘表亲’。”
他刻意在“表亲”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脸上满是恶毒。
“瑾卿王子心高气傲,又最好美人,得知此事,岂能善罢甘休?只要他在那达慕大会上,或者在途中,稍微给龙茗涛使点绊子,制造点‘意外’……比如赛马时受惊,比箭时流矢误伤……呵呵,西北那种地方,死个把使臣,还不是家常便饭?”
谢正元听得眼睛发亮,忍不住傻笑起来:“高!大哥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是高!既除了心腹大患,又不会脏了我们自己的手!”
谢正丰也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佩服之色:“大哥英明!只要龙茗涛一死,龙家必然大乱,土木阁群龙无首,到时候,就是我们谢家崛起的大好时机!”
三兄弟在昏暗的灯光下相视而笑,仿佛已经看到了龙茗涛惨死西北、谢家权倾朝野的美好未来。那笑声在密闭的书房内回荡,充满了贪婪与罪恶。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西北的局势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复杂,那位阿史那·瑾卿王子也绝非易于操控的蠢货。
一场针对龙茗涛的阴谋已然发动,但最终会引向何方,却充满了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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