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江畔的杀伐血气,终究被连绵的阴雨与江风涤荡一空。
陆琯的身影消失在药鼎派废墟的边缘,沿着记忆中玉霄子行进的大致方向,迈向了更为广袤荒凉的未知地域。
神识撕裂的痛楚,时时刻刻在识海深处搅动。丹田内的灵力湖泊干涸见底,仅靠着丹药化开的微薄暖流,缓慢地滋养着枯瘦的经脉。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踏出,都需耗费巨大的心力。
好在,血心王虫并未受到太大损伤。这只通体赤红的凶物,此刻成了陆琯唯一的眼目与獠牙。
它时而在前方低空盘旋,时而潜入沙土之下,用它远超修士的敏锐感知,探查着方圆数里内的风吹草动。
五日后,陆琯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戈壁。
天是灰的,地是黑的。嶙峋的怪石与粗粝的黑砂构成了这里的一切。风从戈壁深处吹来,呼啸着带来干燥与虚浮。
寻了一处背风的石坳,陆琯靠坐下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黑盒。
打开盒盖,一枚拇指大小、通体黑红的念珠正静静躺在其中。
这是他几日来最大的发现。
那日斩杀“修文”之后,血心王虫便表现得有些异常。
它不再像往常那般安静地栖息,而是绕着陆琯焦躁地飞舞,口器开合,发出一阵阵雀跃嘶鸣。
起初陆琯以为是激战的后遗症,并未在意。直到第三日,他偶然察觉到王虫的口器中,似乎含着什么东西。
一番强硬的“索取”之后,这枚念珠便到了他的手上。
几次三番地用微弱的神识探寻下来,陆琯几乎可以断定,这东西,就是“修文”那具冥焰之躯的核心。
是那枚血煞涅盘丹、金丹残魂与修文恨意三者融合,最终凝结成的“煞核”。
难怪当时自己检查“修文”沉入江底的尸身,竟找不到半点核心的踪迹。原来是被这小东西,在穿心而过的一瞬间,给“偷”了出来。
这个发现,让陆琯的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他冥思了好几个夜晚,反复思量着同一个问题。
王虫到底吃没吃?
那煞核中蕴含的,是金丹修士临死前最恶毒的诅咒与怨恨。
若是王虫真的吞噬了一部分,哪怕只是一丝一缕,那股庞大的怨毒会不会在它体内种下祸根?是否会引起某种自己无法预料的不利变化,甚至……直接导致它的死亡?
他不敢赌。
虽说自己得到王虫是半路出家,但耗费的虫药数量之巨,陆琯心知肚明,这是无数心血培育的,是他踏入仙途以来,最为倚仗的底牌之一。
前方的血心王虫似有所感,盘旋的动作一停,转过头来。那几只冰冷的复眼之中,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近似于人类的焦急与渴望。
一个清晰的念头,直达陆琯识海。
哀求。
王虫想要那枚念珠。
陆琯摩挲着温润的珠子,眼神深邃。他假装没有读懂那股神念,将黑盒盖上,重新收入储物袋,同时分出一缕安抚的念头。
【等过些时日,待我将眼下的麻烦理顺,再将此物还予】
得到了主人的承诺,血心王虫这才作罢,发出一声略带委屈的低鸣,悻悻地飞开,继续朝着前方探去。
……
夜幕降临。
戈壁的夜晚,寒意刺骨。
一人一虫,在一处被风沙掏空的地穴落脚。陆琯在洞口布下几个简易的警戒法阵,这才盘膝坐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另一件东西。
一本用不知名树皮鞣制而成的、薄薄的册子。
正是那本得自侯程之手,源于天虞御灵宗的禁术——《血饲心经》。
神魂的伤势让他无法进行深度的修炼,但仅仅是阅读玉简典籍,还是勉强能够做到。
他分出一缕疲惫的神识,缓缓沉入树皮册子之中。
跟以往不同,这次陆琯直接从中间开翻。
没有晦涩的法诀,也没有玄奥的义理。
通篇文字,依旧透着股原始而血腥的疯狂。
几页下去,大多是无用的废话。
不过还是有几种新颖的祭炼之法,让陆琯眼前一亮。
心经后半部分详细记述了如何通过秘法,将自身的一缕神魂与精血融合,打入虫王体内,强行在其体内构建一个“契血法坛”。
以此法坛为根基,虫王吞噬的一切血肉精气,都会有一部分通过法坛回馈给主人。
而主人,则需源源不断地以自身精血喂养,催化虫王体内的“煞核”成型、壮大。
待到煞核大成之日,虫王便可脱去凡胎,化为真正的“血煞魔灵”,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
而作为主人,亦可通过契血法坛,短暂借用魔灵之力,甚至在危急关头,以魔灵为替身,代死重生。
“煞核……”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储物袋里那枚从王虫口中夺下的黑红念珠。
“修文”本就是靠着血煞涅盘丹才化作邪祟,其核心,可不就是一枚现成的“煞核”?
难道说,血心王虫并非是想吞噬那股怨毒,而是本能地感知到,那枚煞核是能让自己产生蜕变的无上神物?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枚煞核对自己的价值,将无可估量。
他正沉浸在思绪之中,推演着种种可能。
“律律!律!”
一声悠长的马嘶,划破了戈壁寂静的夜空。
声音来自不远处,在这空旷的环境下,显得异常清晰。
陆琯双眼一睁,眼底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收回探入心经的神识,将册子塞回储物袋,整个人的气息在顷刻间收敛。
几乎在同一时间,原本在洞外警戒的血心王虫,双翼一振,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地底的黑沙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嘶声过后,是车轮碾过砂砾的“咯吱”声响。
由远及近,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在这片连飞鸟都绝迹的境地,深夜时分,竟会有马车经过?
随着王虫继续深入前方的沙地,不久,陆琯见到了全貌。
三男两女。
其中车尾的女子,陆琯还认识。
是他初到极西之地救下的那父女二人中的一人——孙墨卿。
戈壁上。
此时货物满载的车队正被四十多名黑衣响马所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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