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琯的神识附着在血心王虫身上,透过那双冰冷的复眼,静默地注视着戈壁上发生的一切。
视野中的景象,与肉眼所见并无太大差别。只是在神识的感知下,每个人的灵力强弱,清晰无比。
那四十多名黑衣响马,修为参差不齐,大多在炼气一二层徘徊,更有甚者毫无灵力波动,活脱脱一个凡夫。
为首的那个头戴沾巾,身着圆领袍衫的大汉,气息最为雄浑,已是炼气十层的修为。
这些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显然是常年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被围在中央的,是一辆半旧的货车。
三名男子手持兵刃,背靠着车厢,神色紧张地护在两名女子身前。
他们的修为不高,最高的不过炼气四层,此刻双腿都在微微发抖,显然是吓得不轻。看打扮,应是商队雇佣的镖师。
陆琯的目光,集中在了那两名女子身上。
其中一人,正是孙墨卿。她换了一身利落的劲装,头发高高束起,脸上不见了初见时的柔弱,取而代之的是被风沙磨砺出的坚毅。
只是此刻,她紧咬着嘴唇,俏脸煞白,眼中满是愤怒与不安。
而站在她身旁的另一名女子,引得陆琯注意。
那女子身着一袭蓝色衣袍,年纪与孙墨卿相仿,身段窈窕。她的修为不低,已是炼气圆满,只差一步便可筑基。
但吸引陆琯的,并非是她的修为。
而是她衣袍袖口与衣摆处,用银线绣着的、一种形似星轨又如阵盘的繁复图纹。
这图纹,陆琯见过。
就在药鼎派废墟深处,那座倒塌的大殿里。那些早已化为枯骨的衍天殿弟子,他们腐朽的衣袍上,残留的正是这种图纹。
虽然时隔百年,图纹的样式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但其核心的构图与神韵,如出一辙。
衍天殿的人!
陆琯心念微动。
……
戈壁上,寂静被一声粗哑的嗓音打破。
那名炼气十层的响马头目,扛着一柄关刀,从余群中走了出来。他铜铃般的眼睛看着孙墨卿,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孙家小妞,咱们又见面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上次在沙石滩,让你爹那个老东西带着你跑了。怎么,今天那老东西没来?也好,省得老子再多费一番手脚】”
孙墨卿身前的一名镖师鼓起勇气,色厉内荏地喝道。
“【纳斑!你别太过分!我们这是给衍天殿送的货,耽误了门内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衍天殿?
纳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用刀背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老子管你什么殿!我只知道,我弟弟纳蛮子,就是因为你们,才死在了黑风口!这笔血债,今天你们必须拿命来偿!】
“【血口喷人!】”
孙墨卿气得浑身发颤,她上前一步,被身旁的蓝衣女子一把拉住。
“【纳蛮子作恶多端,他死在黑风口,死有余辜!你们兄弟二人在戈壁上劫掠了多少商队,杀了多少无辜之人,自己心里没数吗】”
“【住口!】”
纳斑勃然大怒,身上的灵力骤然爆发,吹起一阵腥风。
“【我弟弟死了!这就是事实!不是你们,又是谁?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男的杀了喂沙狼,女的……嘿嘿,正好给兄弟们泄泄火!】”
他身后的响马们发出一阵污秽的哄笑。
三名镖师的气势瞬时一泄。
就在这时,那名一直沉默不语的蓝衣女子,终于开口。
“【纳斑】”
“【车上的材料,是殿内长老指明需要之物。你若敢动,便是与我衍天殿为敌。这个后果,你最好想清楚】”
纳斑脸上的狞笑尬住,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明显的忌惮。周围响马的笑声也停滞了下来。
他可以不在意孙墨卿的言语,肆意妄为,打诨无赖。但现在,衍天殿的正主发话了。
在这片极西之地,沙弥城、铸星阁、衍天殿,是三座任何人都绕不开的大山。
沙弥城势大,铸星阁富有,而衍天殿,则最为神秘,也最为护短。得罪了衍天殿,下场往往比得罪前两者还要凄惨。
纳斑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当然不敢公然与衍天殿为敌。但弟弟的死,让他咽不下这口气,更重要的是,到嘴的肥肉,他也不想就这么吐出去。
他的眼神在孙墨卿和于盈之间来回扫视,眼中凶光渐起。
“【于仙子,先前没认出来你,那些杂言当不得真,我纳斑虽然是个粗人,但道理还是懂的】”
他忽然换上了一副和气的面孔,将关刀往地上一插。
“【既然这批货是衍天殿的,我纳斑自然不敢动分毫。我说了,我的仇家,是孙氏父女】”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指向孙墨卿。
“【这样吧,冤有头,债有主。你把她交出来,让我为我弟弟报了仇。你们,连同这车货物,现在就可以安然离开。我纳斑说到做到,绝不为难衍天殿的朋友】”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那三名镖师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朝着于盈投去了期盼的目光。在他们看来,用一个孙墨卿,换取自己和一车货物的安全,这笔买卖,划算至极。
孙墨卿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纳斑,又缓缓转过头,望向身旁的于盈。
“【于姐姐……】”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于盈的眉头紧紧蹙起,握着孙墨卿手臂的手,也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力道。
她深知纳斑这种人的德性,今日若真将孙墨卿交出去,等待她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她与孙墨卿相识多年,情同姐妹,于情于理,她都无法做出这种事。
可是……
她看了一眼那三个脸色阴翳的镖师,又看了看身后那辆装满了珍稀材料的货车。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为师父争取到的,若是办砸了,不仅自己的前途会受到影响,更会连累师父在殿内被人非议。
一边是姐妹情谊,一边是宗门与自身前途。
于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贝齿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脸上挣扎之意尽显。
“【怎么样,于仙子?考虑好了吗?】”
纳斑见状,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
“【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你也不想因为一个外人,连累了自己,更连累了你衍天殿的名声吧?传出去,说衍天殿的弟子为了一个镖师之女,连门内的任务都完不成,岂不是让人笑话?】”
她松开了拉着孙墨卿的手。
孙墨卿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最后一丝希冀,也随之晦暗下去。
地底沙层中,陆琯尽收眼底。
神魂的伤势依旧沉重,丹田湖泊的灵力也只恢复了不到一成。此刻若是对上那炼气十层的纳斑,以及他手下四十多名响马,绝无胜算。
他不是什么行侠仗义之辈。孙墨卿的死活,与他并无太大干系。
但……
那个蓝衣女子。
衍天殿。
对他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那本从徐婉清处得到的、疑似“衍一图”的阵法图解,让他对这个神秘的阵法宗门,充满了探究的欲望。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接触衍天殿,得到“衍一图”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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