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月月中。
黄沙坳的夜,凉风如水,洗去白日的燥热。
一轮满月高悬,清辉遍洒,将静心小斋的后院映照得一片银白。
陆琯盘坐于院中,身前悬浮着那尊晶莹剔的阙水葫。
他掐动法诀,将早已备好的数桶凡水,一一引出,化作道道细流,尽数灌入葫芦口中。
做完这一切,他便阖目静坐,耐心等待。
连日以来,为了消磨那雷击木中的阳雷之煞,阙水葫内的上品灵液,已然彻底告罄。
陆琯不是没有想过,动用阙水葫深处的“阙水真源”去代替灵液。
那一滴滴湛蓝如海的真源液珠,其精纯程度远非上品灵液可比,或许能更快地中和雷煞。
但他最终还是否决了这个念头。
真源之力过于纯粹,而那雷击木中的生机,却如风中残烛,脆弱到了极点。
他没有半分把握,在用真源对冲雷煞时,不会波及到那缕来之不易的生机。
一旦赌输,后果无法想象。
相比之下,上品灵液虽效率低下,却胜在温和中正,是眼下最稳妥的选择。
“【看来这段时日,除了清修,便是专心做这水磨工夫了】”
陆琯心中暗忖,神色没有丝毫波澜。
修真之路,脚踏实地方为大道。
月上中天,皎洁的月华如匹练般垂落,被阙水葫芦尽数吸纳。
葫芦表面的葵水大阵缓缓亮起,内部的凡水在月华与大阵的双重作用下,开始缓慢地转变。
一夜无话。
往后的两个月,小斋门口依旧是打烊的横牌,有修士说,是陆掌柜的掌握了新的育苗之法,正在苦心钻研;有好事者则言其掌柜养坏了某位隐世真人的珍木,赔偿不了跑路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后院内,陆琯的生活变得极为规律。
白日,他便待在静室之中,引动阙水葫内新生的灵液,化作一根根纤细的水针,不厌其烦地消磨着木上的雷煞。
同时,分出心神催动阴木葫,以其本源青气,小心翼翼地滋养着枯木核心的那点微弱生机。
这个过程枯燥无比,且对神魂的消耗极大。
但陆琯乐在其中。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那焦黑的木炭之内,阳雷之煞正一丝一缕地被磨去,而那点生命的微光,也在青气的温养下,从最初的明灭不定,变得渐渐稳定下来,甚至隐隐有了一丝壮大的迹象。
到了夜间,他便盘膝打坐,运转周天恢复灵力,同时以《真源驭法》驭使阙水真源来锤炼神魂。
偶尔,他也会分神去后院的角落,查看那处被禁制笼罩的土坑。
那是他饲养血心虫的地方。
四年期间,第二批幼虫全部长成。
由于没有了第一代王虫的约束,这第二批血心虫,展现出了远超其先辈的凶性与好斗。
硕大的土坑内,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爆发着惨烈的争斗。
为了抢夺陆琯投喂的低阶妖兽血肉,为了得到坑中那几只母虫的青睐,这群通体血红的狰狞甲虫,早已杀红了眼。
残肢断骸,几乎铺满了土坑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三四十只殷实的虫群,已然不足二十之数。
对于这等惨烈的内耗,陆琯并未加以干涉。
他深知,想要诞生出最强大的个体,这等血腥的筛选,必不可少。
这一日,陆琯如常来到土坑边,撤去禁制,神识探入其中。
坑内的景象,却与往日不同。
持续了近四年的混乱厮杀,似乎终于落下了帷幕。
土坑中央,一只体型比同类壮硕近半的血心虫,正安静地趴伏在一堆骸骨之上。
它的六足粗壮有力,宛如钢铁浇筑,深深扎入骸骨堆中。
背上那对血色甲翼,比寻常成虫更加宽广,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坚硬的背甲之上,竟天然生出了一圈神秘的银色纹路。
银纹流转,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它平添了几分威严与自傲。
这,便是从近四十只同类的尸山血海中,杀出的新一代王虫。
在它的王座之下,残存的数十只成虫,皆是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呈现出绝对的臣服姿态。
那几只身形同样壮硕的母虫,则温顺地围在它的身旁,不时用触须轻轻触碰它的甲壳。
感受到陆琯神识的降临,那只新生的银纹王虫猛地抬起了头。
它那双猩红的复眼,瞬间锁定了陆琯。
一股凶戾、狂暴、甚至带着一丝挑衅意味的意念,直冲陆琯的识海。
比起它的前代,这只新王,无疑更加桀骜不驯。
陆琯神色不变。
“【哦?】”
他心念微动,一缕远比从前更加凝练坚韧的神魂之力,顺着神识悄然探出,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按在了那只银纹王虫的头顶。
方才还气焰滔天的银纹王虫,身躯猛地一僵。
那股冲天的凶戾之气,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眨眼间熄灭。
它背上的银纹闪烁不定,似乎还想挣扎。
但陆琯只是将神魂之力微微加重了一分。
那源自神魂核心处,融合了玄武印记的威压,对于这等灵虫而言,是来自生命本源的绝对压制。
“吱——”
银纹王虫发出声尖锐的嘶鸣,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臣服。
它那颗高傲的头颅,终于缓缓低下,巨大的口器紧紧贴住了地面,整个身躯都趴伏了下去,比周围那些普通成虫的姿态还要谦卑。
一股顺从、讨好的意念,悠悠地传递了过来。
陆琯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神魂之力。
这新生的王虫,确实强横。
无论是其肉身体魄,还是那锋锐的口器,都远非第一代王虫可比。
尤其是它背上的那圈银纹,陆琯能感觉到,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变异的力量,让它的速度与防御力都得到了极大的增幅。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一只更为强大的王虫,意味着整个血心虫群的战力,都将提升一个台阶。
他心念一动,一道指令通过神识传递了过去。
那只银纹王虫立刻起身,发出一阵奇异的嘶鸣。
匍匐在地的数十只成虫,如蒙大赦,纷纷钻入土坑深处,消失不见。
唯有那几只母虫,依旧留在原地。
很快,土坑中便上演起了繁衍的仪式。
陆琯静静看了一会儿,确认虫群的传承已然步入正轨,便重新布下禁制,转身返回了静室。
他重新将心神沉浸到眼前那截雷击木上。
水雾依旧缭绕,青气仍在萦回。
万事俱备,只待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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