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琯站在空旷的药王顶大殿中,周遭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缓缓收拢。
他低估了衍天殿对图本的重视程度,更低估了一位金丹修士的缜密与决断。
对方根本没有被所谓的“内讧”迷了眼,而是从自己留下的蛛丝马迹中,敏锐地嗅到了真正的线索,并以雷霆之势,不惜代价地发动了追踪秘宝。
“【对方动用的,似乎是追星盘】”
良久,麹道渊的声音在心神中响起,带着一丝他苏醒以来少有的凝重。
“【追星盘?】”
陆琯心中一动。
“【是了!只有衍天殿那件仿制上古‘周天星斗盘’的秘宝,才有如此威能!此宝以星辰液为引,可借星辰之力,锁定万里之内的气息。
你前番与于盈交手,她身上必然沾染了你的水行灵力,这便成了对方追踪你的‘信标’!娃娃,你惹上大麻烦了!】”
麹道渊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陆琯默然不语。
他本以为自己跳出了棋盘,却不曾想,只是从一个小的牢笼,跳进了另一个早已为他准备好的、更大的牢笼。
这里是药鼎派遗址,是衍天殿的禁地!
对方甚至不需要大张旗鼓地搜捕,只需将这片区域彻底封锁,自己便成了瓮中之鳖。
逃?
往哪里逃?
西北方向是衍天殿的大本营白沙集,此刻必然已是天罗地网。
其他方向,也定有高手在急速赶来,布下层层防线。
他现在就像是被猎犬死死咬住的猎物,无论逃到哪里,对方都能精准地追蹑而至。
“【小子,别慌!越是此时,越要冷静!】”
麹道渊的魂念如一盆冷水,浇熄了陆琯心中升起的一丝焦躁。
“【你先前斩杀房松明,嫁祸于盈,已为自己争取了数日时间。衍天殿虽反应神速,但调动人手、布置封锁,仍需片刻。这便是你唯一的机会!】”
“【眼下,你有两条路可走】”
麹道渊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
“【其一,立刻远遁,趁着对方包围圈尚未完全合拢,寻一处最薄弱的节点,强行突围。此法风险极大,一旦被拖住,等待你的便是数名筑基乃至金丹修士的围攻,九死一生】”
“【其二,寻一处隐秘之地,利用敛息要术,彻底隐匿自身所有气息。药鼎派遗址广大,煞气弥漫,对神识有极强的干扰。
只要你藏得够深,或许能躲过第一波搜查,待风声过去再图他策。但追星盘玄妙无比,此法同样难言稳妥】”
陆琯默默听着,心念急转。
殿外,风声呼啸,穿过残破的殿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催命的梵音。
这两条路,都是将生死寄托于运气。
强行突围,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如今灵力未满,伤势也只是初步恢复,面对至少一名金丹修士和数量不明的追兵,绝无幸理。
至于躲藏,更是下策。
追星盘既然能锁定他的大致方位,对方只需将这片区域围死,再一寸寸地进行梳理排查。敛息要术虽妙,但面对金丹修士不计代价的地毯式搜索,又能瞒上多久?
将希望寄托于敌人的疏忽,是最愚蠢的做法。
陆琯的脑海中,于风储物袋里的那枚朱红色玉简内容,一字一句地浮现出来。
林天行,寻踪令牌,谷,传送阵,无涯海……
一个个线索被重新串联。
“【前辈,除了这两条路,或许……还有第三条】”
陆琯的声音在心神中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第三条路?】”
麹道渊的魂念一滞。
“【前辈先前曾提及,上古之时,各大州之间有传送阵互通。晚辈偶然得知,这药鼎派遗址之内,似乎就藏着一处通往无涯海的古传送阵】”
陆琯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阴木葫芦内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麹道渊带着几分讶异的笑声。
“【不错,是在一处废弃的药谷之中。怎么,你想借传送阵出逃?】”
麹道渊嘿嘿一笑,似乎对陆琯能在如此绝境下,还能想到这条路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我得提醒你,上古传送阵大多早已崩毁,即便尚能使用,也极其不稳定。若无确切的信物和具体法诀加以校准,传送的目的地便极可能是随机的。
运气好,或许能传到千万里之外的安全之地;运气不好,直接被卷入空间乱流,或是传送到某些上古绝地之中,那便是十死无生!】”
麹道渊的语气重新变得慎重。
陆琯默然。
他当然清楚其中的风险。
但与坐以待毙,或是冲出去被金丹修士碾成齑粉相比,这至少是一条还有机会去赌的活路。
就在他权衡利弊的瞬间,麹道渊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显而易见的急促。
“【不好!衍天殿的修士已至!老夫感觉到至少有三股筑基后期的气息,正从三个方向朝主峰包抄而来!速度极快!你现在去药谷,已经来不及了!】”
陆琯脸色一变。
对方的动作,比他预想中还要快得多!
“【那该如何是好?】”
“【走下方!】”
麹道渊的魂念稳定下来,当机立断。
“【既然你已决定,老夫便助你一臂之力】”
“【主峰之下三千丈,名为‘血泣渊’。当年,我药鼎派的祖师,曾在那渊底发现一株变异的奇花,此花能延寿增元,但也正是它,引来了后续的滔天大祸】”
“【渊口被历代祖师布下重重禁制,但宗门覆灭之时,早已毁坏大半。从这药王顶后殿,有一条密道,可以直通血泣渊的中段,能省去你不少功夫】”
“【那条路,能绕开地面,直通遗址深处,离那处药谷最近!不过……】”
麹道渊话锋一转,凝重道。
“【你要当心其中的血煞气,那东西污人法宝,蚀人道基,诡异无比】”
“【愿闻其详】”
陆琯没有丝毫犹豫。
事到如今,已无别的选择。
在麹道渊的指引下,陆琯迅速穿过大殿,来到后方一处角落。
这里,一尊手持药锄的长老雕像倾倒在地,半截身子埋在瓦砾之中。
陆琯绕到雕像之后,拂去厚厚的尘土,果然在地面上找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机括。
他不敢怠慢,将一股精纯的灵力缓缓注入其中。
“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轻微摩擦声响起。
他脚下的一块三尺见方的地砖,竟无声无息地向着一侧缓缓滑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
几乎在洞口出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便从中扑面而来。
那气息阴冷、潮湿,并夹杂着一股淡淡的、仿佛铁锈般的甜腥味道。
仅仅是站在洞口,陆琯便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血,竟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凝滞之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
这便是血泣渊的气息!
仅仅是逸散出来的一丝,便有如此威力。
陆琯深吸一口气,眼中不见半分迟疑,反而闪过一抹决然。
他纵身一跃,整个人便如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消失在了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在他跃下的下一息,那块厚重的地砖再次缓缓滑回原位,严丝合缝。
“咔哒”
一声轻响之后,机括复位,将一切痕迹尽数掩盖。
药王顶大殿,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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