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府给阿缘安排的院子不大,但很清静。院里有棵老槐树,还有一口井。对阿缘来说,最重要的,是这里离厨房不远。
她得到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还有个专门伺候她的侍女,名叫小桃。小桃看她的眼神,总是混杂着好奇、敬畏和一丝同情。
毕竟,整个王府都在传,王爷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小乞丐,宠得跟眼珠子似的。谁惹她不快,王爷就要谁的命。
阿缘对这些传言一无所知。她的人生目标很纯粹:吃饱,吃好,活下去。
夜行云给了她一个住处,还管饭。在她看来,这位疯批王爷就是她再生父母,只不过脾气坏了点。
“小桃,今天厨房有什么好吃的?”阿缘趴在窗台上,眼巴巴地问。
小桃恭敬地回答:“回姑娘,厨房备了莲子羹和新出炉的枣泥酥。”
阿缘的眼睛亮了:“现在能吃吗?”
“能是能,但管家说,要等王爷回来……”
阿缘的小脸又垮了下去。那个疯批王爷规矩真多。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门槛上,晃悠着两条腿,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根若隐若现的红线。
这几天她发现,只要夜行云在府里,这根线就软趴趴的,没什么存在感。可一旦他出府,走得远了,这线就会慢慢绷直,传来让人无法忽视的拉扯感。
就像现在。
阿缘能感觉到,线的那一头正在往王府外面移动,而且越来越远。她手腕上的拉力也随之增强,让她很不舒服。
“他又要去哪里……”阿缘嘟囔着。
她试着把手揣进怀里,但那股力量却固执地拉着她的手腕,仿佛要将她的胳膊从身体里拽出去。
她忽然冒出一个坏主意。
她站起身,故意朝着与红线拉扯相反的方向跑。
“哎哟!”
刚跑出两步,一股巨力传来,她整个人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脸着地。手腕处传来清晰的刺痛感。
与此同时,正在城外军营议事的夜行云,猛地皱起了眉。
他正听着副将汇报北境的军情,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紧接着是一股强烈的拉扯感,仿佛有人在用蛮力将他往京城的方向拽。
这股力量如此之大,让他端着茶杯的手都晃了一下。
“王爷?”副将见他脸色不对,停了下来。
“无事。”夜行云放下茶杯,眼神阴沉。又是那个小东西在搞鬼。
他强忍着不适,继续听着汇报。可那股拉力却越来越强,还带着一种不耐烦的、催促的意味,搅得他心烦意乱。
宸王府里,阿缘正跟红线较着劲。
她发现只要自己往反方向用力,手腕就会疼。但与此同时,她也能感觉到,线的那一头似乎也传来了一丝焦躁的情绪。
她乐了。原来这线是双向的。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旁边的一根柱子,摆出一副“你拽啊,看你拽不拽得动”的架势。
军营里,夜行云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手腕上的拉力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像是有个无形的钩子,死死勾着他的筋骨往回拖。那股钻心的刺痛也一阵阵传来。
他“啪”地一声将茶杯拍在桌上,站了起来。
“今日到此为止。”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转身就走,留下满帐篷面面相觑的将领。
“王爷这是怎么了?北境的军报还没议完啊。”
“谁知道呢,许是又想起什么人该杀了。”
夜行云骑在马上,一路疾驰回城。手腕上的拉扯感在他朝着王府方向移动后,才渐渐缓和下来。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个小东西此刻得意的嘴脸。
回到王府,他直奔阿缘的院子。
一进门,就看到那个小丫头正抱着根柱子,哼着不成调的曲儿,看到他进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没来得及收起的得意。
“玩够了?”夜行云的声音冷的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阿缘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松开柱子站好,低下头,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王爷回来了。”
“你最好给本王安分点。”夜行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否则,本王不介意把你锁起来。”
阿缘心里吐了吐舌头。锁起来?锁起来她就不闹了吗?到时候手腕疼的还不是他。
她正腹诽着,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放肆!公主殿下驾到,你们这些狗奴才也敢拦?”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
紧接着,王府管家陈伯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汗水:“王爷,不好了,安和公主她……她硬闯进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华丽宫装,头戴珠翠的少女已经带着几个侍女和太监,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这便是镇国公的独生女,安和公主。
镇国公是朝中权势显赫的功臣,深受皇帝信赖和宠爱,其女也被破格册封为“安和公主”,享受公主的尊荣和待遇。
她自小就倾慕战功赫赫的宸王,几乎把宸王府当成了自己家,时常前来。
“皇兄!”安和公主一进来,目光就黏在了夜行云身上,语气娇嗔。可当她看到夜行云身边站着的阿缘时,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阿缘。
虽然洗干净了,换了衣服,但阿缘身上那股不属于上流社会的气质,以及那身粗布衣裳,还是让她一眼就看出了“低贱”。
“这是谁?”安和公主的语气充满了鄙夷,“皇兄的王府,什么时候连这种下等货色都能进来了?”
夜行云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对安和公主的纠缠向来不耐烦。
“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安和公主被他一噎,脸色白了白,但随即又把矛头对准了阿缘。她认定是这个狐媚子勾引了她的皇兄。
“看你这身打扮,是府里的下人吧?”安和公主走到阿缘面前,用一种施舍的眼神看着她,“见了本宫,为何不下跪行礼?真是没规矩的野丫头!”
阿缘眨了眨眼。
下跪?她当月老的时候,只有别人跪她的份。
她没说话,只是往夜行云身后缩了缩。这个女人看起来比那个胖厨娘还凶。
安和公主见她不理自己,还敢躲到夜行云身后,更是怒火中烧。
“你好大的胆子!”她厉声喝道,“来人,给本宫掌嘴!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学学规矩!”
她身后的一个膀大腰圆的嬷嬷立刻上前一步,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就朝着阿缘的脸扇了过去。
阿缘吓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啊!”
一声惨叫响起,却是那个嬷嬷发出的。
夜行云不知何时动了,快如闪电地抓住了那嬷嬷的手腕,轻轻一折。
“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本王的人,你也敢动?”夜行云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眼神里的杀意让周围的气氛瞬间紧绷。
那嬷嬷疼得满头大汗,跪在地上不停求饶。
安和公主也吓傻了。她从未见过夜行云如此动怒,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她眼中的贱民。
“皇兄……我……我只是想帮你教训一下不懂规矩的下人……”她结结巴巴地解释。
“她不是下人。”夜行云松开手,任由那嬷嬷瘫在地上,他将阿缘拉到自己身前,冷冷地看着安和公主,“她是本王府里的贵客。你,和你的狗,现在就给本王滚出去。”
“贵客?”安和公主难以置信地看着阿缘,又看了看夜行云,“她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凭什么……”
“滚。”
夜行云只说了一个字。
但那一个字里蕴含的暴戾和不耐,让安和公主浑身一颤。她知道,再说下去,夜行云真的会杀了她的人。
她怨毒地瞪了阿缘一眼,像要把她生吞活剥,然后才带着自己的人,狼狈地离开了。
院子里安静了。
阿缘还惊魂未定,她抬头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他的背影依旧冷硬,但不知为何,却让她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安心。
刚刚那个嬷嬷扬起手的时候,她感觉到手腕上的红线猛地一紧,似乎也传递了一股尖锐的刺痛过去。
所以,他不是为了保护她。他只是为了保护他自己不挨疼。
阿缘瞬间想通了关节,刚刚升起的那点感动,立刻烟消云散。
切,自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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